你别管,听话就行了。
他们这样要求。用“自古以来”,用“三纲五常”。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亲亲?平等?你什么身份?跟我谈平等?你是晚辈。晚辈该为长辈端茶送水,晚辈该跪在长辈面前认错磕头,晚辈该双手举酒杯,杯口低于长辈的杯口,晚辈该——
该。
规则由你们遵守,而非我。
应该这样吗?
身上不能有粉红色蝴蝶结吗?三爷爷搬出辈分,我们真就无法反驳吗?
不能。不要说话。
在场所有人都已是或巴望着成为长辈,所有人都坚信自己站在或即将站到尖塔的顶端。
知道权力吗?感受过大权在握的滋味儿吗?
不要打破规则。不要做叛徒。不要说话。谁也不要说话。
她是晚辈,她是女人,她该闭嘴。闭嘴。
我们的嘴该对向共同的敌人。她。
她在说话。她什么身份?也敢说话。
瞧瞧,没妈的东西,没家教。瞧瞧,到底是没妈的东西,没教养。
杀死她。
言语杀人不犯法。杀死她。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杀死她。众志成城。杀死她。
冷静一点,别这么费劲。不如用“自古以来”,用“圣人云”,用宗教,让她自己杀死她自己。
彩!妙极了。让她自己杀死她自己。轻轻松松。杀死她。
死人杀人不犯法。在一堆活人当中,死人也能被当作活人。呐,她还以为她活着呢,她还以为她是朋友呢。
可笑。可怜。荒诞。无聊。
没有意义。犬儒。
“姑姑?”小女孩突然凑近。
奚午蔓迅速往后一仰,避开那双闪亮大眼。
“姑姑,你怎么了?”小女孩小小的手掌覆上奚午蔓的额头,“是不是风太大,吹感冒了?”
她小小的身体凑近奚午蔓,试图把自己的体温转移给姑姑。
那颗星都偏到哪个方向了。
累了。
奚午蔓长叹一口气,双手抓住小女孩的肩膀,轻轻推开她。
“时候不早了。”奚午蔓起身,“回去睡觉吧。”
姑姑没生病,她只是累了。
小女孩很高兴,跟着起身,蹦跳着追在奚午蔓身旁。
星星追在小女孩身后。
“姑姑。”小女孩小心翼翼,“明天我还能去毛纺厂吗?”
“你可以问问周二爷。”
“我们明天还会跟周二爷一起吃饭吗?”
奚午蔓正要回答,远远看见门口立着单薄纤瘦的人影,心跳骤然一止,旋即心欲叛逃。
他个子很高,白衣黑裤,发丝浓密,随风微乱。
“蔓姑姑。”他温和的话音压下小女孩未出口的全部疑问,“晚上好。”
毒蛇一样的嘶语。
“你好。”奚午蔓微笑着颔首回应,急于支开小女孩,“皎皎,你先回去洗澡睡觉。”
“那,周二爷……”小女孩依依不舍。
“明天再说,好吗?”奚午蔓右手抚上小女孩的肩胛骨,稍一用力,把她往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