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江镇最北边儿的最里边儿的那间屋子,走了宋高升,便又来了个奇怪的斗笠男子。
周老头坐在凳子上抽着旱烟,少年少女在后房。
见到屋子里进来个斗笠汉子,周老头儿放下旱烟,抬起头看了看,右手一挥,一块无形光幕罩住两人,便又低下头,淡淡说道:
“屋里只有一个凳子,在我屁股下。”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你若是来请我回去的,那么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屋子,若是来捉我回去的,那么请你滚出我的屋子”
“师兄真是好大的派头,莫不是先生去了西边儿那大妖的地盘,便没有人制得住你了”
斗笠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字字透露出一股子书里边儿的规正气息,一腔一调满是方正规矩。
“至少你还是没法儿制得住我的,我为了今天守了这块地儿十年,耗费近半的修为,用了十次窥镜之术,才找到个身负母气的天生道种。”
说到这儿,周老头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青色光芒,一字一句重重地说:
“莫非你孙冬要阻止我,你可别忘了,就算我失去半身修为,也是个实实在在的九层楼巅峰气修”
斗笠男子没有丝毫动静,淡淡说道:
“师兄,你就从没想过为何这等宝物无人争抢?那不是他们看不上,是他们不敢。
你当真要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来做着档子背离大道的事么?
你可知,那几座山上的人就等着看你的笑话,等着你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妖邪,好夺先生头上那三缕气。
先生如今在西边,暂时还回不来,管教不到你,你就当真是要毁了先生的名声吗?”
在说道先生名声的时候,名叫孙冬的斗笠男子几乎是吼出来的,斗笠下的他,神色狰狞,脸色涨得通红。
“那些人不敢是他们愚昧,孙冬,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冒风险的。
在如今这片天下,你就算是出门撒泡尿,都要担心头顶上会不会有一柄飞剑插下来。
何况是这等宝物,这等夺天地之造化的宝物。”
孙冬打断他的话,痛苦地说道
“够了,周正,先生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做人周正,做事也周正。先生没有要求你走得多高多远,为何你就偏偏如此执迷不悟啊”
听到周正两个字,周老头猛地站了起来,眼中光芒更盛,脸色扭曲成一片,低声几乎是吼道:
“孙冬,你住嘴,你是天才,修道不过五十载便是八层楼,先生更是神人,早已到了那我们触摸不到的境界。
可我不是啊,我跟着先生读书修行已经九百八十年了,五百年前止步于九层楼巅峰,四百八十过去了,还是如此。
看到我这副模样了吗,已经是半截身子栽进黄土的人了,还有最多二十年,我便要变成那一抔黄土了。
我费尽心思才找到这个办法,孙冬,你要阻挡我吗?”
听到这里,孙冬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面前这枯老头,深呼一口气,淡淡说道
“师兄,先生临走之前给你说过,江边水大去不得,便是猜到了你会做出这般选择,你当真以为先生没有留下手段防止你做这天诛地灭的事吗?
这压江镇为什么叫压江镇,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你做出这番事情会发生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
安国帝王不来阻止你并不是怕你,是别人给我们山门面子,把这事推作是我们的家里事。
可是中州那边儿不会这样,别人不会管你是谁,若是触碰到真正的禁忌,保管叫你灰飞烟灭。
师兄,你真的是要赌你比别人的剑快吗?九层到十层楼又怎么会仅仅是用年纪堆的,先生那几百年一直带你走遍大江南北,你又是什么不懂吗?
先生说你心里始终有道坎儿,这才收了我为弟子,希望可以以我替你破除那道坎儿,师兄,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说到后边儿,孙冬满脸恍惚,是啊,他也曾埋怨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