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昂首看向前方,却见宣政殿内,那鎏金龙座旁驾起了一顶凤椅珠帘。
此等变故萧锦棠始料未及。这分明是太后垂帘听政之势,难道兰卿睿竟允许太后垂帘听政以此架空自己?
萧锦棠心下震惊。此时方知四周可谓是狼环虎视。他回头看向身后,却见兰卿睿正扭头看着故作无辜的穆钰。萧锦棠还没来得及起疑,便听得兰卿睿低声怒斥:“这是怎么回事?陛下登基大典,太后娘娘怎么在上边?”
自古以来,仅是帝王年幼无知太后才可垂帘听政。萧锦棠虽年仅十五,但已提前行了冠礼算是成人,此时太后行垂帘听政,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登基大典先坐上了凤座,这是要置圣上于何地?
礼部尚书亦是一脸无奈。见得兰相发怒,他正欲硬着头皮开口解释,不料话未出口,便见着一只赤金点翠的护甲撩开珠帘。
“兰太师,气大伤身,哀家可什么话还没说呢。”
兰卿睿久居高位,便是先帝见了自己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自己现在贵为帝师,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听得此话心头自是腾起一股子火气。可他一抬头,便见着穆太后拥着一袭殷红色云霏缎锦袍,手持一卷明黄圣旨扶着贴身侍女款款往自己跟前走来。
穆太后性张扬喜奢华,宫袍之下的明黄襦裙长及三尺,迤逦于地的裙摆上绣满连片牡丹。殷红宫袍上又以金线密密绣制出凤舞九天的图样,饶是十足华艳。再瞧她梳着繁复华丽的望仙朝云髻,十八支凤衔珠步摇插了满头,似摇摇欲坠。
“先帝遗诏在此,哀家奉诏垂帘听政!”
穆太后话音刚落,便听得兰卿睿不顾礼仪起身怒道:“休得胡言!先帝驾崩前曾召我等辅政大臣亲立遗诏。彼时娘娘您还因凤体不适于凤仪殿静养。先帝驾崩之时娘娘未曾随侍先帝,那敢问娘娘是从何得来遗诏?”
穆太后冷哼一声,于萧锦棠身侧站定,朱唇轻启:“先帝英明,早已有所预备。先帝半年前便赐哀家此诏,道无论是哪位皇子继位,哀家都需奉诏垂帘听政,辅佐新帝。”
“若是兰太师不信,大可自行查验遗诏真伪。”
兰卿睿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太后手中的那卷圣旨,却见穆太后抬手冷肃道:“太师兰卿睿接旨!”
兰卿睿气的半晌无言。但圣旨再前,只得恭谨跪下:“臣兰卿睿谨接先帝遗诏。”
明黄卷轴自掌间徐徐打开,兰卿睿的手不禁抖了抖。纸上墨迹朱批的确是出自先帝之手,若说笔迹还可作伪,那这玉玺龙章可作不了假。
萧锦棠看着穆太后和兰卿睿争辩,心中却知此诏不过是先帝为保新帝之位不受动摇之法。若是穆太后垂帘听政,无论这皇位上坐的是谁,兰氏一族在朝廷之上的地位必然受到威胁。届时兰穆二家相斗,坐收渔翁之利的必然是皇帝。
连身后事都能将这群权臣算计其中。萧锦棠不知如何评价自己父皇,是该说他一世聪明终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却忘了枕边宠妃的温柔刀;还是该说他太懂这场权力游戏的规则?
难道做了这场游戏的掌局者便是赢了天下,所谓制衡便是为皇之道?
萧锦棠又想起灵帝临终前同自己的对话。迷茫之际,却听得楚凌云和沈言夏齐声道:“请陛下移步宣政殿行登基之礼。”
二人一语提点了穆太后和兰卿睿,宣政殿可不是太后与太师的争辩之地,此时亦不是争辩之时。
礼部尚书见有人出言解围心中也暗自舒了一口气,见穆太后扶着侍女往珠帘凤座上走去,出言低声提醒:“陛下,吉时快过了。”
萧锦棠环顾四周,耳侧充耳冰凉。见之进殿,宫城外礼乐齐鸣,礼部尚书高声宣道:“拜——”
殿外三叩九拜,高呼万岁。萧锦棠落座龙椅,列位辅政大臣见萧锦棠手抚玉玺,亲手在继位诏书上盖上朱印后肃拜道:
“臣等觐见陛下——“
礼部尚书听得辅政大臣们已拜,便领着殿外臣众再度拜道:
“臣等谨祝大周江山社稷永昌,万世不朽——”
“天佑大周,国祚绵长——”
宫城内外响彻山呼,似整个玉京城内外都在回荡天佑大周的祈愿呼喊。萧锦棠莫名觉得眼眶发热。是了,这万里河山社稷,皆是萧氏天下!
天佑大周,万世永昌。天佑大周,国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