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色冷冽如冰,声量虽弱却隐含凛然不可侵。光影摇曳间将他单薄的身形拉扯的像风中的竹,竹叶虽随风而舞,但劲节风骨却是宁折不屈。虽着中衣长衫,但亦威仪具足。
殿外声势浩大,火光跃动如昼。他一袭单衣形单影薄伫立殿前。但此时无人再敢多言,铁甲铿然间,殿外龙图卫次第持炬垂首屈膝半跪。洒金纱幔光影婆娑,楚清和看着萧锦棠的背影,忽的觉得挡在他们身前的少年是在颤抖。他半背对着他们,透过背光隐约可见他紧抿成线的唇。他还是个少年啊,五官轮廓还带着些稚气。楚清和遥遥的看着少年,只觉他面如铁铸,殿外火光如钢水一般为他浇铸上这层铁面。
“方才太清殿外有可疑人等,末将心忧陛下安危,担心歹人刺驾,故此率军护驾。”来者声色温润,语调不疾不徐,说像是军中儒将,倒不如说像个谦和温润的君子书生。人未到声先至,不过瞬间,殿外除却火把燃烧的声音便只余肃静。男人缓步而入,青缎流光纱帽坠缨,这分明是个内监的打扮,可无人觉得他像个内监,那丝缎长袍穿在他身上更像是铁甲,他所经之处军士皆以枪杵地以示尊敬。
“什么歹人刺客?”萧锦棠冷哼一声,戏谑道:“原来孤的太清殿是这么容易被潜入的?孤怎么觉着,这太清殿热闹的像个菜市口呢?”
“这宫城之中统共有两千龙图卫精锐,难道他们都没长眼睛不成?难道非要等着刺客进了太清殿拿刀搁孤脖子上你们才来护驾?”萧锦棠说着顿了顿,一字一句仿若霜吻刀锋:“还是孤就是易将军手中的一个饵?易将军既受母后之命护卫于潜龙水榭,那为何不是尽心尽力防范于外,而是等着什么没见着影子的歹人刺客进来了才带人放马后炮?”
“…这是…穆太后竟私调龙图卫进宫?”楚清和只觉呼吸一窒,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楚麟城,却被楚麟城轻轻捂住了嘴。
楚麟城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妹妹不要出声儿。楚清和看着兄长的眼睛,顿时明白楚麟城的想法与自己并无一二。龙图卫进宫驻守就等同于穆太后的私兵,穆氏将精锐尽数派进宫中且不报备禁军,难不成他们是打算逼宫?
“陛下息怒!”易子凛忙屈膝半跪,但语调依旧不疾不徐:“还请陛下恕末将无能,但若刺客真混入宫中,陛下有任何闪失末将都万死难赎其咎!”
萧锦棠略略眯眼,那双浓翠的瞳在火光下更显妖异:“无能就是你的理由?所以你就让你龙图卫的兵士强行破门闯殿?”他的声调陡然拔高,甚至隐带嘶吼,像一只被逼困在角落里的斗兽:“易子凛!你说!藐视皇权,该当何罪?!”
纵然易子凛有穆太后撑腰,但此时穆太后心病复发只得在凤临阁静养亦不得出援。萧锦棠脾气乖戾性子喜怒无常是整个宫里人尽皆知的,或许是这位小皇帝早年太苦了些,骤登帝位便忘乎所以为所欲为。但无论如何,穆太后是乐见其成的。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年,脾气好坏无所谓,只要能被她所掌控,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是今日他要降罪于易子凛,穆太后也就顶多帮他说个情。自这位皇帝登基以来,再荒诞无礼的要求,穆太后都会应允。她想要的不仅仅是现在萧锦棠无条件的依附自己,她要的是溺杀,最上等的谋杀,是诛心。
思至此处,易子凛心中忽的没了底儿。见萧锦棠面似寒铁,他只感觉后背浸凉如霜雪压脊。火把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一滴冷汗不受控制的自他后背渗出:“启禀陛下,末将是出于对陛下、太后娘娘的安危考虑,才不得已如此兴师动众。”
“不得已?这便是你擅闯太清殿的理由?”萧锦棠上前一步,下颌微抬,眸间戾气横生。他似乎已经到暴怒的边缘,那双浓翠如墨像是被火光点燃了一般,泛着如狼一般的荧荧碧色:“真是好一片忠心呀,敢问易爱卿,你是想带人来搜查孤的太清殿?”
易子凛被萧锦棠堵得进退两难,他低低垂首,几近是将字眼儿从齿缝中咬出:“为陛下安危考虑,末将恳请陛下,今夜移居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