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之后?”萧锦棠敛下眸,几个字儿在他唇齿间辗转几分,似细细咀嚼其中意味:“忠烈不忠烈,谁又能说的定呢?孤在深宫学到的第一课,就是谁都不要相信。”
“可你必须相信。”楚麟城突然开口,缓声沉肃道:“楚氏先祖五百年前就发誓效忠于大周,陛下怎可轻疑?”
“孤信什么?孤若信臣,难道太师不是孤的臣子么?孤若不信,又如何令太师代行御笔朱批之权?”萧锦棠眉峰微挑,方才柔和的神色瞬间敛。他再抬眼望向楚麟城时已然眸似寒冰,且凛且冽:“他还会教给孤为君之策,而楚氏呢?坐拥一方兵权,难道孤之卧榻还能容猛虎酣睡?”
“陛下!”楚麟城声音顿时拔高了个八度,他只觉心头顿时腾出一股火气直冲天灵。他能承受朝臣非议亦能为国为君与之权谋倾轧。但这一腔赤忱,又如何能被自己所尽忠的君王所非议?
“兰氏专权摄政,乃为佞臣。谁是猛虎,陛下您——”
“哥!”楚清和低声呵止了楚麟城,她悄悄握住楚麟城的手安抚,一双明眸俏生生的看向萧锦棠:“猛虎不提,可陛下现下能倚靠谁?代笔朱批,陛下莫非心甘情愿?或许单论家族不成气候。但现下兰穆二家联合,而穆家与齐王相勾结。定国大长公主一家向来不参与党争。陛下可选择的余地委实不多呀。”
“哦?”萧锦棠忽的勾了勾唇角,面上一派冷肃之气尽散:“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孤还以为郡主深谙读心之术。”
楚麟城听得一头雾水,这小皇帝方才还将自个儿同那兰氏相较,怎么现在转态跟变脸似的?可还未等楚麟城反应过来,便见萧锦棠忽的坐正,对自己揖了一礼:“孤方才冒犯了。只不过孤还有一事不明,素闻楚卿学富五车,还可请楚卿答疑否?”
楚麟城忙正坐肃容回拜,萧锦棠这一礼分明是对师长所行,如此大礼,几可比肩太师尊仪。
“陛下请问。”
“这几日太师行课,孤却听得不大明白。”萧锦棠说着顿了顿,缓缓道:“《帝策》有论,堂溪公谓韩子曰:‘臣闻服礼辞让,全之术也。’”
楚麟城眉心微皱,迟疑半刻才道:“陛下若是对《帝策》内容不解,自是可以于早课之上提问太师,为何要提问于臣?”
“那孤闻礼辞让,全之术也,可对?”萧锦棠没回答楚麟城的问题,仍是自顾自道。
楚麟城抬眸看向萧锦棠,此时他亦管不得什么直视圣颜:“为臣之道,不同于为君之道,还请陛下明示。”
萧锦棠倒没被楚麟城审视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反倒是迎着楚麟城的目光与之对视:“楚卿莫非还不明白孤话中之意?”
楚麟城心下迟疑,帝问不可轻回。他想着该如何委婉的表达自己看法,却不想萧锦棠一字一句,沉缓而言:“现下朝堂之上,君臣不分,孤若不藏锋敛芒,试问谁能容得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