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对上那双鹰眼，反应过来是谁，刚想叫一声：“韩同学。”又被对方一盯，闭了嘴，像园丁娃娃一般听候发落。　　　　程言秋肚子里憋着坏水，悬着小姑娘的心，慢慢挪着步子往辅路的队伍去，开始大家介绍了自己，声线低沉，不近人情：“我是大家这半个月的教官，你们原来的陈教官生病了，由我代替。”　　队伍里的男生一听，扯着嗓子发问：“那我们该怎么叫教官你啊？”　　显然是想问教官的名字，程言秋丝毫不接茬，眼睛一瞥，冷声：“叫教官。”　　　　初雪听着两人的对答，更加明白了眼前这位“韩同学”的不好惹。　　此时此刻，希望上天收回她的狗屎运，还是换个部队上的教官来吧。　　　　气氛有点沉默，程言秋继续宣布：“四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下训。”　　小姑娘一听下训，如释重负，挺直的身型一下子松了下来，准备跟着散落的人群去吃早饭。刚走一步，领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了，动弹不得。　　男生的声音又淡淡地响了起来：“不是要责罚吗？”　　程言秋就像拎小鸡一样，又拖回了初雪。　　初雪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小小的站在程言秋对面，垂着头，怂得不敢吭声。　　　　“围着国旗跑两圈，然后下训。”　　初雪弱弱地“喔”了一声，小腿加速往国旗柱跑，程言秋跟在初雪身后，监视着小姑娘的步伐。　　只见小姑娘一溜烟跑到国旗柱下，绕着方形大台子正着跑了一圈，又反着跑了一圈，很快结束了锻炼，握紧拳头小跑着到了程言秋面前，放下手臂，紧贴着裤线，认真报告：“报告教官，任务已完成。”　　程言秋：“？”　　　　“您说的，围着国旗跑两圈。”初雪有理有据，解释起来：“但上国旗台这个行为，我认为教官您说的不合适，我就绕着下面的台子跑了！当成今天迟到给自己加训了。”　　程言秋被气笑了，面前的初雪说得一本正经，要是再让她跑还真成他表达不清的问题了，不太想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表示下训。　　初雪眼睛一转，抿起嘴巴偷偷笑了一下，左脸旋出了小梨涡。不仅得了逞，临走还装了个乖，感动道：“谢谢教官！您可真好。”　　程言秋：“……”　　　　*　　　　初雪屁颠屁颠地到食堂时，人差不多散了一大半，都准备回去继续训练了。小姑娘在窗口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热粥后也往回走。　　路上三下五除二消灭了塑料袋里的包子，只剩下一杯八宝粥，小口小口地吸着。　　　　回到集合点，人们都三三两两的坐在草坪上，小姑娘咬着嘴里的吸管往宗静身上扑，和她们展示自己改好的军训服。　　粥刚喝到一半，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口哨。　　　　军训正式开始了。　　初雪做梦都没想到，军训这么严，和高中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背要挺，腿要直，身要正。　　三五分钟还好，可程言秋一加训就是二三十分钟。　　站军姿，不许动，一动就有惩罚，要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个节目。　　　　第五天，初雪以踢正步顺拐理所应当地被程言秋抓了出来。　　男人像是故意看她好笑，缓缓跟在小姑娘身旁，憋着股笑意，上下点着头瞧她的四肢上下乱踢，走了两圈才让队伍停了下来：“一排，二列，出列。”　　初雪：“？”　　小姑娘脑袋一懵，往前后左右看了看，是自己无误，往前跨一步，道：“报告教官，一排二列已出列。”　　　　“来。”程言秋身子往后退一步，在队列前空出更大一片地：“踢个正步。”　　初雪：“…..”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　　是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以后更加同手同脚了，听起来像个绕口令，但的的确确这样。　　　　小姑娘舔舔唇：“教官，我…”　　“我还是表演个节目吧。”　　　　还挺有觉悟的。　　程言秋“啧—”了一声，像是勉强，实则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成啊，唱个歌。”　　　　“好的。”　　初雪郑重其事，站到了人群之前，人群也很给面，自觉的围成了个圈，像是众星捧月。　　“我给大家唱首英文歌。”　　　　还挺牛逼。　　程言秋也退到人群里面，瞧着初雪。　　　　小姑娘的脸颊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色，一双杏子眼还有点懵，往人群里望着，似乎再找什么，手紧紧握成两个小拳头揪着裤边。　　直到对上了他的眼。　　初雪的目光鲜活灵动，像是相机对上了焦点，专门为他而唱似的。　　　　小姑娘开了口：“ABCDEFG——”　　初雪已光速唱完了耳熟能详的字母歌，声音软绵绵的，征询程言秋意见：“教官，你看还成吗？”　　程言秋：“……”　　还真没错，是首英文歌。　　　　沉默之际，后面传来个男生的声音，清亮俏皮，替程言秋填补了空白：“我觉得挺好。”　　初雪回过头。　　　　说话的男生是他们班秦楚，在广编班男丁稀少且质量堪忧的队伍里是清流中的代表。没开学前在新生群里便早闻其名，开学以后X大的表白墙对他的偏爱更是络绎不绝。　　小白脸，桃花眼，一笑起来勾人之中又带点皮劲，往边上一站就跟别人不一样。　　　　程言秋脸一板，把帽子压低，三步两步跨了上去，逼近：“你是教官，我是教官？”　　“您是！”秦楚答得有底气，笑眯眯地用眼勾他，把嘴拉成一条线：“我闭嘴。”　　　　“出列，绕广场跑三圈。”　　“是！”　　秦楚没犹豫，大跨步往外，胸前握拳往外跑。　　“你——”程言秋扬了下下巴，示意前面呆住的初雪：“入列。”　　　　*　　　　下训以后。　　初雪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自己个被罚也就算了，还搭上别人。　　小姑娘一解散就溜到秦楚旁边，顿了一下，拉住和一堆男生讲话的秦楚，憋了半天：“同学，刚刚谢谢你啊。”　　“没事——”　　秦楚一挥手，提起地上的空水杯，准备往食堂走。　　　　初雪肚子也低低叫了声，小姑娘猛地一红脸，下意识地压住肚子，有点纠结。　　按理说知恩图报，她应该报答的。　　　　“同学，要不然请你吃个饭吧。”　　初雪的惯用的社交套路。　　惹了事，请个饭；得了便宜，请个饭；遇到高兴事，请个饭；有了难过事，也请个饭。　　对于小姑娘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请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就请两顿。　　　　程言秋心情有点复杂。　　这他妈怎么回事？这小姑娘前两天还说着请他吃？　　怎么一扭脸就请别人吃起饭了？　　　　刚刚要走的人也都不走了，人堵得越来越多，都留下看戏，一片哄笑，也不知道都高兴个什么劲，搂着抱着催促着秦楚。　　“去啊。”霍裕实在忍不住了，从人堆里冲了一步，把秦楚往初雪身边推，有点急：“都一个班同学扭扭捏捏个什么劲。”　　又朝后一起哄：“让他去，他就去，扭扭捏捏——”　　他还不提，身后同学都有了觉悟，个顶个的助攻能手，接了下去：“不像话！像什么？像姑娘！”　　秦楚：“……”　　初雪：“……”　　　　谁他妈让他们拿军训拉歌起哄的？　　程言秋在人堆后面气得不像话，拿起胸前的号用力一吹。　　响破云霄的哨声，让混乱的人群一静，小脑袋挨个往后看。　　　　教官站得笔直，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原本阴沉的脸色，此时比树荫还黑几分，嘴唇死死抿着，像一条钢线，那双鹰眼更是发狠盯着他们。　　“都不想吃饭？”　　他的声音很大，低沉沙哑，像随时要爆发。　　原本流动的学生把步伐更加快几分，又忍不住翻回脑袋来看发生了什么。　　　　“不想吃，是吧？加训！”　　“教官——”　　怨声载道，但谁也不敢多说，都乖悄悄地占好了四行队，相互用余光偷偷看着，观察着一举一动。　　　　“起什么哄？堵路上给谁看？”　　没人敢吭声。　　　　广场上的人不到三分钟，走的干干净净，都躲回室内早早避暑，只剩下他们一个排。　　这三分钟，对于初雪而言，像是过了三十年，每一秒都是煎熬。　　小姑娘的内心饱受折磨。　　都怪她，让大家也不能吃饭了。　　　　程言秋停顿巡视之际，初雪举起了手，主动承担罪责：“报告教官，是我的问题。”　　“哦？”　　“我引发了交通事故，让大家堵在路上，没法按时按点吃饭，我理应承担罪责。”　　“你倒是能担。”　　程言秋冷笑一下，刚想放人，只留下初雪。　　　　还未开口。　　又是一声清亮的男声，铿锵有力：“报告教官，我也有问题。”　　程言秋挑眉，一副等他继续的模样，让他开口。　　　　秦楚站的笔直，手指贴缝，不光是站，话也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我错在不该犹豫，应该直接答应初雪，这样大家现在都开心。”　　程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