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庞大的背影落在神吏阵前,也挡住了小安平的大半视线,而后便是听他张口:
“祓除死神竟能如此轻易?是叫人敬服,还是叫人生疑呢,白龄元少主?”
那名褪去兜帽的白袍少年面色冷峻,看模样正是白龄元。
方才押送黑棺的人马中,也唯有他站出来同大神官对话。
两人体型差距显著,白龄元无意靠至跟前,就远远站立于那方圆台上,如此还能与那大神官的视线相平。
“凌迟尊上若是相疑,方才就不会行予吾等方便,此番是前来说笑了。”白龄元回应道。
那什么尊上原来是叫凌迟,好一个凶劣的名字。伏安平想道。
“白少主。”凌迟的视线从白袍少年转移至那名女子,似是一番恭维道:
“听闻北境神庭社稷昌盛,神灵辈出,座前御使的真神也不在少数。想必这位就是梦神女本尊?”
凌迟大神官早已洞察,却是明知故问,还抬手假意作揖礼拜,引得那有些憔悴的梦神女也只好恭敬还礼。
自从生、死、序三大缘始真神陆续现身,自然化身的其余真神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
但在尚武崇尊、实力至上的神权社会,即使是真正的神明,其能力手段若是不敌称霸的当权神统,仍可能会落得一个寄人篱下的处境。
况且神明自身也有信仰需求,需有人神供奉才得以维持自身的不死不灭。
故而有名不见经传的小神投奔各域神庭王权,也是神界里常有之事。
“梦神女天资娇艳,能力竟也非凡出众,在这灵绝之地还可牵制我数十名家臣,失敬失敬。”
凌迟嘴上说着失敬,作揖的双手却兀自放了下来,接着道:
“先不论白少主是如何形神无损地寻到衍童真身,就是这出‘囚之于梦再投之入井’的计谋,实施起来当真就能如此轻易?”
凌迟重又问了一遍。
“凌迟尊上。”白龄元抬手作揖,他明白凌迟话里意思。
在神境世界,无人在意“死神”是否能被祓除,他们唯一关心的,只有“不死”和“永生”。
尤其是眼前这种满心吞天抱负,却又求之不得的家伙,最需长生的岁月来补足短处。
这也是为何,此前凌迟大神官在初次出面阻拦时,一经得知白龄元等人的企图,便毫不过问大方放行。
许是想着坐享其成,等到功成之后再来验视永生的真相。
“此事不难证明,请稍等片刻。”
白龄元说罢,便恭敬扶请梦神女回轿中等待,接着唤来手下所有侍吏,抬手道:
“如今死神既除,神界已然迈入永生之境。我等神灵即使碎身万段,借助这风尘之中卷来的生神气息,也定能在天亮之前齐齐复生,恢复如初。”
白龄元言下之意,便是与手下十数名侍吏一同做靶,任由凌迟大神官做杀伐处置。
显然,他极其自信自己的判断,料定这神界六域一原,已然迎来了“无死纪元”。
“凌迟尊上,听闻尊上手段频多,招招致命,请吧。”白龄元心头一横,高声喊道。
其手下的十数名神吏也不做抵抗,跟随主人一同束手直立,还自发排作两列,自发将神庭少主护在身后。
凌迟一方的神吏们则是个个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似是只听尊上一声号令,便会竭尽全力冲杀上去。
如若对面真的不做任何反抗,那么这场杀戮将会很快收场。
不知不觉间,东方既白,先前湿润的水汽都化作蔼蔼晨雾,在两方对垒的阵地中氤氲着又涣散着。
“阿嚏!”
就在一片静谧的对峙中,小安平因这水汽湿了鼻子,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