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立在白太夫人身侧的姜晴容率先变了脸色:“师太,我们都陪在祖母身边数年数十年了,若有什么冲撞早就有了,又怎会现在才发作?还请师太慎言!”
原本面沉如水的长辈们闻言脸色稍霁,李氏更是心中暗叹:这傻丫头一心要尽孝道,得了手帕交一封信便将人了府上,还好脑子还算清醒,知道阻止那慧光胡言乱语。
慧光师太面上不动分毫,心间却冷笑连连:这个姜大小姐真是有本事。先是威逼利诱让她上门,这会儿倒先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万一捅出了篓子届时一句不懂事听信旁人举荐便打发了,她却不知能不能保下命来
她目光一闪,暗下了决心: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做完,早些脱身才是正经。
于是微微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姐之言确实有理,但人的命格并非一成不变,再者,想来府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太夫人身边数年吧?”
察觉到几道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顾西心中一肃。
果然来了。
她偏头往穿了一身湖色小袄石青色长裙的邵氏那儿看了一眼,果然瞧见对方紧紧攥着手心,似是在强力容忍着什么。邵氏见她看过来,眉眼微动,便想起身说些什么,顾西却冲她摇了摇头。
邵氏微怔,却依言做了。
世子妃石氏脸上闪过幸灾乐祸。
便是她也嫁进姜家数年了,更不用提婆母婶娘和几个自小在太夫人跟前长大的孩子了,姜家流水似的进出人是不假,可如今能在这堂上坐着的,也就顾小少爷一人,他不倒霉谁倒霉?
该。
谁让他偷她的金丝鹦鹉的?
她对不懂事的熊孩子可没有容忍之心,偏生又不能像在家中一般抡起袖子揍一顿,倘若慧光师太指了顾西出来,倒可以免去在婆母跟前一顿好说了。
李氏面色铁青地看了慧光师太一眼,目光移向长女身上。却见长女白着一张脸望着幼女,一脸愧疚绝望,她到底心软了,在心中默默道:说不准是甄家使了诡计,容姐儿傻傻地钻进去了呢
袖中的一枚令牌被握紧。
任凭这尼姑和太夫人怎么闹,总归她不会让她们再伤她女儿分毫。大不了日后让西儿离姜家远远的,随那顾定延回保宁去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慧光师太已经走了出去,谢过摆好案香案的小丫鬟,面容肃穆地围着香案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在干嘛呢?转得我眼睛都晕了。”姜程不知何时窜到了顾西的身边,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神神叨叨的慧光师太。
“不知道。”顾西如实地摇了摇头,继而认真地回应道:“往好的方向想,可能是疯了。”
她离得近,声音压得再小慧光师太也听得清清楚楚,闻言气得差点忘了接下来的动作,余光瞟了顾西一眼,闪过一丝狠厉:这小鬼这么不会说话,怪不得亲表姐都要给他下绊子,哼,等会儿休怪她无情!
天上飘着雪花,香台上的火却越烧越旺,不一会儿的功夫,香烛上便开始冒起黑烟来。
远处探着脑袋张望的小丫鬟低低惊呼一声,连忙缩回头去。
姜晴容目光闪了闪:这个慧光倒还有几分本事。
黑烟冲着顾西这边飘来,姜程被熏出了眼泪,气得低声骂骂咧咧。
白氏眼睛瞧不见了,耳朵却格外灵敏,见大家好一阵沉默又听见姜程的胡话,立刻就拄了拐杖往地上敲:“程哥儿,闭上你的嘴!”
姜程头一回被祖母这么凶,立刻就蔫蔫地低了头,拉着顾西往无烟的地方站了。
顾西看了一眼闭着眼睛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提笔在黄色符文上刷刷写着什么的慧光师太,眯了眯眼:躲也没用,只要有人有心,她就仍在风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