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正月十七,休朝正式结束,在家过了二十来天的年的官员们重新恢复了起的比鸡早的作息,各大官衙也陆续开了印。
皇帝过了个年,原本还算有棱角的脸圆了一圈,官员们依例向圣上恭贺新春,又夸赞了一番帝王的好气色。
恭维话过后自要议起政事,大太监毕忠捏着嗓子刚说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白着头发的宁阁老便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提起年前被搁置的一桩案子来。
正是穆勋当街打死了陈惠妃胞弟威风伯的事。
穆鸿闻言眼中闪过恼怒。
这个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恶犬似的逮着谁就咬,难怪和周炎龄是一路人。
哼,迟早也会落得和姓周的一个下场。
他想起圣上当着陈惠妃的面维护他幼子的模样,心中得意不已:一个女人而已,饶是再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娇艳。圣上素来仁明,又怎会因此伤了臣民的心?
且看那老家伙吃瘪的样子吧。
他抿了抿嘴,抬眼却见自己的老师傅信投过来一个淡淡的眼神,心里立刻一突。
听说前几日皇后娘娘召了傅老夫人进宫说话,难道说不是安慰而是圣上另有决断?
他心中游移不定,边听金銮殿最顶端的人现出悲戚的神色:“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动了手,家丁也无状,最后竟闹成这样,朕想起就心痛不已陈惠妃明理,年前已经接受了穆勋的赔礼道歉,犯事之人也被处死传朕旨意,追封威风伯为威风侯,以国公之礼下葬”
“陛下圣明。”
群臣叩拜长呼圣明,宁阁老心中却叹了口气。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被封侯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可如今人已逝,身后的荣耀又有什么打紧?看来这场博弈,圣上终究是偏向了傅阁老那里陈惠妃再得宠,也终究越不过稳坐后位十数年的皇后娘娘去。
他默默回了队列中,却听皇上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径直开口道:“傅爱卿学识渊博,处理政事有方,诸位内阁学士也均是贤明之士,只是如今多数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做起事来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尤其是傅爱卿,如今一人身兼数职,朕瞧着实在辛苦,不如这样邵修畴!”
猝然被点名的四十来岁的官员神情自若地走出队列,拱手道:“臣在。”
“你外放十数年,在许多地方当父母官时政绩都很不错,如今回京一年可习惯了?”
自然得到了肯定回答。
皇帝龙心大悦,当场指了邵修畴道:“礼部侍郎的职位正瞧着实在委屈了你,你可愿接替傅阁老,领下礼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的差?”
“圣上厚爱,臣自当赴汤蹈火为圣上分忧。”
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的群臣闻言一片哗然,皆是脸色大变。
自新帝继位以来,这两个位置便被傅信牢牢抓在手里,圣上也从未提过选拔新人接任的事,怎么好端端地便指了一个刚回京不久的礼部侍郎?
穆鸿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忍不住暗中拉了拉傅信的袖子。
傅信却一脸坦然,似是早有预料,轻轻甩开他的手,笑着上前道:“老臣正愁没有分身之术,唯恐不能替皇上解忧,邵大人有大才,臣恭贺皇上得一良将!”
竟是半点也不留恋,十分顺从圣意的样子。
众臣呆滞片刻,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便纷纷落在了邵修畴身上。
大楚朝几朝的规矩都写得明明白白,礼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就是将来板上钉钉的内阁首辅,唯有到了当今这一朝,本就成了内阁首辅的傅信还牢牢抓着这两个位置不放,圣上也从未提过换人的事,一些年纪正合适资历也尚可的人观望了几年也就慢慢死了心。
而前几年周炎龄阁老一心想变法,内阁内部的第一把交椅也风波不断,就更没有人把眼光放在那个位置了,谁知如今竟然忽然落到了邵修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