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眼睛哭得红肿的李氏默然守着，见她睁开眼整个人都焕发了生机：“觉得怎么样？肩膀还痛得厉害吗？”

她垂眸瞥了一眼被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右肩和被绑得动弹不得的胳膊，心中暗暗叹息。

没想到那甄栗心志那般坚定，她那毒针药效极快，刺入皮肤便会引起剧痛，按照她的预想，甄栗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应该会疼得立刻甩开簪子才是

还好她以防万一冲了上去推了李氏一把，自己正好侧身对着甄栗，否则那簪子可能就要刺入李氏心口了。

不过这回竟然又让别的大夫来给自己这个大夫治伤了

肩膀虽被固定使得伤口不易裂开，但疼痛毕竟存在，顾西暗笑这副身子果然孱弱，心里却知较上前世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也不过于苛求。

于是面上便带了浅浅笑意：“已经好多了。”

李氏一听就红了眼眶：“你这孩子，哪有让小孩子为大人挡刀的道理，我身子骨好，挨上一记又有什么？”

顾西想到她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心间的最后一丝疑虑便打消了，她沉默了良久，认真地望着李氏：“因为我待姨母的心和待母亲的心一样，姨母舍不得我受伤，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伤害您的性命。”

妇人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人心到底不是铁做的，她真心诚意待西儿好，西儿也终是放下了对她的戒备和疏离，还说看不得有人伤她，待她的心如待母亲一样呢

她忽然一怔，眼泪停了下来。

她去常州第二日便在长女的提醒下告诫了袁妈妈，袁妈妈也一口答应。但她一直心怀有愧，顾西进了姜家后便没有打探她房里的事，香儿虽与周妈妈常有往来，但据说晚上也是不能近身伺候的，所以袁妈妈究竟有没有信守诺言，谁也不知道。

停滞的眼泪再次汹涌起来。

倘若西儿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先前对她那般冷淡，是对她这个生母失望透顶了吗

也合该如此。

当时她为了所谓的局势听从了长女的建议，如今却贪心地想要鱼与熊掌兼得之，西儿如何怨她恨她都是理所应当

可是她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肯舍下性命救她。

顾西见她越哭越伤心，手足无措地用左手拿了床边的锦帕递给她，李氏泪眼朦胧地接过，望向顾西的眼神无比温柔。

顾西明白她大致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又道：“姨母快别哭了，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还有很多嫁妆等着你打点呢，我这里有白英和香儿照顾着，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让姐姐过来陪我也是一样。”

一口一个姐姐而不是表姐

李氏努力回想着以往顾西提起姜晴容的场景，无奈记忆少得可怜，但无疑是不曾喊过姐姐的。

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更是酸胀得厉害。

这么聪明又果敢的孩子，怎么会猜不到容姐儿的心思？两姐妹这么生疏，想来是西儿早就察觉到了容姐儿的敌意了吧。

可在这个时候，却觉得她守在这儿是浪费时间，宁愿让她去给不和的姐妹置嫁妆

李氏只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干了，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她定要让容姐儿过来好好赔礼道歉，她若是还拗着性子，她也就权当没有这个女儿，嫁妆的事她也撒手不管了。

李氏一走，白英就红着眼睛扑了上来。

顾西暗叹一声受伤真是折腾别人又折腾自己的事，伸手拉住白英的手：“这是怎么了？你也会哭啊？”

白英却笑不出来，半晌才说出一句：“以后少爷去哪里都要带着我。”察觉到这句太像命令，又补了一句：“我会武功。”

顾西昏迷之时隐约听到白英和香儿在争吵，这时白英第一句就这样说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喝梨花酿的时候几个公子身边都没有人伺候，她不想招人眼便把带来的香儿也留在了耳房里，至于不带白英，则是她没想到在姜家竟然会遇到这种一声不响便喊打喊杀的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