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二月末,金陵城大街小巷都开始飘散着蒙蒙的柳絮。
被“请”出去的张嫂子面露怒色,挣扎着威胁道:“我们家小荷可是打小在少爷跟前伺候的,情分非比寻常,姑娘你可得心里有数”
然而那双手却依旧如钳子一般纹丝不动地禁锢着她,她喊了几嗓子见人没有理睬她,只得愤愤然地闭了嘴,眼珠子转着盘算起接下来的事。
小荷那丫头小时候看上去是个好吃懒做的惫懒性子,她一个寡妇养儿子的钱不够,哪能容得了这么个赔钱货。是以将那丫头养到八岁总算有人牙子愿意上门,她忙不迭签字画押倒也卖了八钱银子,抵得上家里一年的嚼用了。
拿了钱便钱货两讫,这么些年来她倒也不曾想起这个小丫头片子,谁知半年前这丫头竟然拎着包袱回到了杏花村,包袱里竟然装了二十两银子!
她好声好气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她从前的主家将人放回来时给的赏钱。
如此天降横财,她原本发愁的给不成器的儿子娶媳妇的钱顿时有了着落,家里的情况也阔绰了许多,邻里乡人都在传她是被哪个富商老爷看上了要带回去当小妾他们可不相信给哪家当下人能有这么大的出息。
后来她从小荷嘴里打探出从前伺候的主家的身份,更是乐得一夜都没睡着,第二日起来就做了决定:与其让小荷那丫头在家里明珠蒙尘,还不如送回原来的主家当差每月都有银子贴补家里她可听说像这样的大门大户大丫鬟一个月就能拿一两银子呢。倘若有福气当了姨娘,那更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眼下那娃娃虽然还小,可她家小荷也才十一岁,女大三抱金砖,等到那小公子到了十四五岁要收房的年纪自会想起从前的情分到那时她也还年轻,不愁享不到福。
张嫂子越想越美,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先前在门口对她大放厥词的门子日后见了她卑躬屈膝叫张夫人的样子
“在这儿安生呆着,少爷没发话之前不许进去。”淡漠的女声打断了她的幻想,被推到大石头上坐下的张嫂子不由撇了撇嘴:这丫头这般孔武有力日后也只是当婆子的命,还不是得对她家小荷恭恭敬敬的
这般想着,她便高傲地扬起了下颌斜睨了一眼想象中五大三粗的丫鬟,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柳叶眉,丹凤眼,额间红痣妖艳如朱砂,削肩细腰,身量高挑,竟是个连她都不得不承认的绝世美人。
张嫂子炙热的心顿时一片寒凉。
有了这样美貌的丫鬟在身边,等那小少爷知晓人事后又怎么看得上她家又矮又圆的丫头?
“白英姐姐,你做的那丸药真有效,我娘吃了今天就能下地了呢。”鹅黄色衣裙扎着羊角辫的小丫鬟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冲着坐在一旁的美貌丫鬟笑。
“是吗?”白英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喜和欣慰和小姐学了那么久,总算能做出些简单的东西了,日后也不怕被人轻易拆穿了。
又笑道:“这几日柳絮多,叮嘱你娘别干重活,小心吸进去又得了别的什么病。”
小丫鬟唉了一声。
一旁听着的张嫂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长得好看便罢了,竟还会医术,小荷哪里比得上哟
心里头泛酸,脑子里荡着白英的话,忽然就觉得鼻子涩涩得难受的紧。
“白英姐,这位婶子是你的客人”小丫鬟才注意到张嫂子,后者便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甚至冒出了鼻涕泡,前者轻咦了一声接着立时收回了目光盯着脚尖全当没看见,说到一半的话也咽了下去。
张嫂子拿出帕子擦了擦,脸涨得通红。
高门大户里最讲究规矩,她可太丢人了。
遣走了小丫鬟的白英却没空搭理张嫂子的喜怒哀乐,一双美眸望着院门外隐隐有些担忧:小姐说让她仔细盯着国公爷的消息,昨夜是不是终究犯了什么疏漏?眼下二夫人不在,她们与国公爷素来也不算亲近,万一国公爷发现了什么怪罪小姐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