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们上门买下医馆并未避人,但最终她执意要自己付钱,后来也并未将此事同顾大夫人提起要顾家派人帮忙,是以她开口求了他,他便送了两个和顾家无关的可信人来。
葛老先生为人周正,行事有濡士之风,眼下只一心贴补家用撑起残破的家,对旁的不感兴趣也不多置喙,对白英与她一女一幼也自然不会耍什么心眼。
云娘子从未在顾家做事,寡居多年更是连顾家的罩房都不能住了,然而品行和才能很容易查证,一个女账房倘若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好拿捏
所以说,二哥行事真是体贴。
笑着笑着,眼中又闪过茫然。
二哥为周炎龄的赏识振奋,为他的野心和抱负热血,然据史书之言,周炎龄却并未熬死傅首辅便先因病去世,被他当做最锋利刀刃的弟子反倒一路腥风血雨入了内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完成了大楚最彻底最大胆的变革,而这一世,他最得意的弟子足足晚了半年拜师,那么他的命数会有变数吗?
她不知该期盼还是不期盼。
有名师提携,同窗相助,少年人的路必然会走得更平坦顺利,但如此一来,他还会是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顾定延吗?
窗外起了风,案桌上的布被吹得鼓了起来。
风声里,白英故意板着脸教训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小童慢慢地将磕好的瓜子送进嘴里,目光明亮,身形丝毫不动。
次日一大早,医馆门前便放起了鞭炮。
不逢年不过节,被扰了清梦的百姓们都没好气地出来查看,更有脾气暴的妇人叉着腰准备骂街,却见这些日子一直沉寂如水的济风堂上挂上了崭新的牌匾,名曰成奚堂。
“成奚堂?古怪的名字,干什么的”
“还是医馆”
“嗨呀,先前那个济风堂治死了人被县尊老爷放到了大狱里,怎么还有人在这开医馆,也不怕晦气”
“晦气什么呀?医馆要紧的是大夫又不是风水”
说的也有道理。
一部分人兴致缺缺,另一部分则眼里带着新奇劲儿和期盼医馆么,若是大夫神医妙手或是卖的药比旁人便宜,管它晦气不晦气呢,总归那死人是上门问诊死的又不是死在店里。
抱着此念头猎奇的百姓不在少数,因而门前凑热闹的人也很有几个。
待得鞭炮声不再响起,店里便出来了个云香鬓影的少女,身量苗条,容貌明媚,一出场便将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
却见这美貌少女径直上前拉了彩绣的带子,半遮半掩的牌匾以崭新的面貌出现。
男人们看得赏心悦目,不由好奇笑问:“小姑娘,你家坐馆的大夫怎么不出来揭彩,这样风光的事舍得让你来?”
“许是见这女子美貌,兴许能拉来一些生意呢。”
男子的笑话不免粗俗,也有人听着翻了个白眼:“医馆又不是酒楼,拉什么生意?”
这倒也是。
众人又哈哈大笑一番,待得声音静下来,驻足在店门口未进去的美貌女子才悠悠开口:“小女子不才,正是这成奚堂的东家兼坐馆大夫。”
大夫?
这女子?
众人脸上的笑散去。
“这不是胡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