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县衙门里。
批完公文的县尊正在接待一个特殊的客人。
“大人这碧螺春真是不错。”少年人轻抿一口茶,脸上绽出坦然的笑意。
县尊也呵呵地笑:“顾二少爷不嫌弃就好。”
他已然知晓这金陵案首早在社学开学大半个月前就见着了周先生的面,甚至还曾被相邀入府一次,可见周先生对于这个前途光明的后生也是十分喜爱的。
这其中他的告知也起了不小作用,好在面前的少年郎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社学之事定下的第二日便亲自过来拜见他。虽是商人子,难保虚与委蛇,但这晚辈的态势还是很让这个阆中的父母官满意的。
“在社学中可还习惯?”
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县尊向来是这样的人。是以对顾定延心存好感后,问起话来也便如亲近的长辈一般。
“周先生虽严厉,在经义上很有见解,昨日在课上还提过在朝堂时发生的一些趣闻,晚辈听来很有所悟。”
县尊笑了笑:“周先生本就是出了名的严厉,你可不要因为这一点便不敢询问,学问学问,问也是关键一环。”其实除却学问外,在朝堂上的一些政见也颇为珍贵,即便是他,也想进社学听一听周先生对于一些事的看法,想来对他做官会有不少益处。
可惜,他已然是一地父母官,周先生却是致仕的前次辅,许多事是不好多问了。
他心中正有些憾然,却听少年道:“周先生说,当年他在那些大楚最贫瘠的县做县令时考课却年年都是翘楚,只是做到了一点。”
“哪一点?”话音刚落,县尊便忍不住追问道。
阆中富庶安稳,他这些年的考课却只是平平,如此下去升迁无望,所以才寄希望于四五年后出个状元添一笔彩,早年事迹宛如传奇的周先生治理一县的秘诀对他来说实在是犹如甘霖般珍贵又迫切。
少年沉吟片刻,似是循着记忆念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治民之道,无非顺应民意也”
“顺应民意”县尊有些呆呆地念着,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出什么事了?”他脑中的弦莫名绷紧,连忙站起身来。
县衙的小吏脸色有几分怪异:“大人,外面的百姓都在闹,说成奚堂出了大贼,丢了值四万两的药呢,想要大人去帮忙讨个公道”
“四万两?”县尊脸色一变。
摊上这种数目的案子,哪能是什么盗窃案,多半是同行相争别人技高一筹,两边实然都心知肚明,想借着他打擂台罢了
他一向不愿意趟这种浑水,正想摇头随便派个人去草草结案,余光瞥见一脸严肃地听着小吏说话的少年,到了嘴边的话就滞住了。
顺应民意吗?
他听着堂外民众的呼喊声,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原本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大事,可百姓们都掺和进来了,就不是小事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这些百姓看在眼里,然后成为或好或坏的口碑。
不做,自然就没有成绩。
不做,就自然平平。
他心中恍然飘过这等想法,脚步已经下意识地迈了出去。
“来人,跟我一同去成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