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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异常活跃,但表面依然稳如泰山的程亦川同学,为难地等待着对面开口。
可千万别太感激他啊,他脸皮薄,她要是太热情了,他会吃不消的。
正想着,宋诗意开口了。
“你在哪?”
他稍微有点失望,这声音、这语气,听着很是冷静,好像不如想象中那么喜出望外啊……
他撇撇嘴:“宿舍啊。”
“下楼。”宋诗意言简意赅命令道。
“什么?”
“马上下楼来,我去你宿舍楼下等你。”
这下程亦川察觉到哪里不对了,眉头一皱:“干嘛,你要把东西还我?要是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就不下去了。”
他理直气壮耍无赖。
宋诗意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雪山、近处的训练场馆,深吸一口气。基地建得很别致,除去大气的场馆,小楼房均是复古的红色砖墙,这也是她热爱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叫他的名字:“程亦川。”
“干嘛?”他的语气里带着防备。
“谁让你这么做了?平白无故买只金镯子给我,你是被卢金元一拳打傻了?”
“谁说是送给你的了?借的。”程亦川强调一遍,“有借有还的借。”
“我都跟你说了,这镯子不在我消费范围之内,我不要。”宋诗意皱眉,“你现在,立刻,马上下楼,我去你楼下等着。”
“我”
“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有本事你就一直窝在里面不出来。”
宋诗意冷静地说,然后不等他回答,立马切断了通话。
程亦川:“…………………………”
说好的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呢???
程亦川不肯妥协,坐在宿舍里生闷气。
真搞不懂女人这种生物,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大家都这么熟了错觉,人情世故你来我往的错觉,她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他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她总不能横冲直撞闯进男生宿舍来,硬把东西还给他吧?
可气鼓鼓地坐在书桌前,程亦川克制不住自己,眼睛总往窗外瞧。
那女人说到做到,性格执拗,该不会真的在楼底下傻等吧?
他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探头探脑地望外瞧操,她真的在下面!
宿舍大门外,穿黑色棉衣的女人身姿笔直站在那,一动不动,耐心十足,仿佛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要把他给等到。
十分钟后,来回踱步的程亦川骂了句他的经典台词:“hi”
最后还是别无他法,从衣柜里拿出套衣服换上,然后风风火火冲下了楼。
跑出宿舍大门,他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宋诗意!”
女人回头,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笃定他必然会如期而至。
程亦川快给她气死了,这表情几个意思啊?代表她把他吃得死死的,是吧?
他气势汹汹,先下手为强:“那镯子我是不会收回来的,你要么自己收着,要么就扔了!”
宋诗意都快憋不住笑了,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每次惹人生气的同时,又叫人哭笑不得,气不起来。
她把礼品袋递过来:“别小孩子气,拿着。”
程亦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孩子气?她这是打算一辈子拿他的年龄说事了?动辄说他是小孩子,要么就小孩子气,能不能有点别的台词了?
盛怒之中的人压根没想到,自己每次骂起人来也就一句shi,谁也没比谁有创意。
可往天他都能忍,今天她怎么能还说他小孩子气?
程亦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怒目而视:“小孩子气?我怎么就小孩子气了?宋诗意你看看清楚,我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成熟男人的气概!”
没错,那一身崭新的装备,纯黑色的男人味,连店员都夸他成熟稳重有气质!
宋诗意一顿,目光落在那套衣服上。
这不就是他昨天在商场试穿的那一套吗?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她抬眼看了看他带着怒气的表情,跟哄孩子似的说:“是是是,你最成熟了。来,成熟的你快讲讲道理,把东西拿去退了吧。”
“……”
她当他是智障吧?有她这么敷衍人的吗?
程亦川快给她气死了,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跟她吵架的心情:“我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能简简单单地收下镯子,说声谢谢吗?”
宋诗意笑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也很感激,但是钱我已经借到了,礼物也另有钟意的,这镯子还是麻烦你退了吧。”
程亦川一愣,狐疑地问:“你借到钱了?”
为了让他宽心,宋诗意点头,毫不迟疑地说:“昨天晚上在食堂碰见丁教练了,你知道他是我师哥,一听说我需要钱,二话不说就借给我了。”
假的。
但她笑得很真诚,骗一骗从来不懂掩饰的程亦川,绰绰有余。
可程亦川还是恼了,眼睛一眯:“怎么,他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
这下换宋诗意一愣,有点琢磨不透他生气的点在哪。
“他是我师哥,我和他好多年交情,这样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也用不着内疚”
“所以呢?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急着要你还,你就算等个三年五载不还我,我也不会催。”
“……”
宋诗意抬头看他,哑然失笑,摇摇头说:“程亦川,你讲讲道理行吗?哪有你这样逼着人借钱的?我从来只听说过上门催债,没听说过上门强借的。”
她拎着那只沉甸甸的袋子,抿了抿唇,“我们俩总共才见了几次面?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说熟吧,你对我一无所知,要说不熟,又是同门师姐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就是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才更不想借你的钱,欠你这个人情。人与人之间相处,自在最重要,我一旦欠了你钱,每次见你都矮你一头,我这人自尊心强,最不愿意低头了。”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像这冰雪寒冬里的一抹异色,拧着脖子说:“没人叫你低头!”
宋诗意终于恼了,没好气地把袋子一把塞进他手里:“这东西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程亦川,我真是搞不懂你,无缘无故的你干嘛非得帮我一把?我都说不需要了,你何必这么热心肠?”
程亦川也忍无可忍了,又是一把将袋子塞回她怀里。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帮我?我来基地的第一天,受了气,一个人出来晃悠,你干嘛跑来安慰我,说什么我的天地在雪山上?”
他皮肤白,生气起来面色通红,仿佛鲜血都要透出来了,眉眼生动得不像话。
“那天专项训练,卢金元在起点说我坏话,我人在山下,反正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你又干嘛帮我挤兑他,害他滑到一半摔了个狗啃屎?”
“……”
“还有,我在食堂跟他打架,人人都看热闹,你又为什么跑来插一脚?让我打架,让我自讨苦吃不就好了,为什么担心我被重罚,还帮着我来了出苦肉计,免得局面一边倒?”
“……”
程亦川那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质问叫她彻底哑口无言。
少年用不甘又忿忿的目光瞪着她,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就准你当老好人,不准我当红领巾?你帮我那么多回,就不能让我也帮你一次吗?何况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他妈不叫问题,我这忙帮得毫不费力,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嗓门儿太大,乍一听是愠怒,细品之下却带着一星半点儿的哀怨,依然是十足的孩子气。
可那孩子气是柔软的,善良的,带着冰雪的质朴与单纯。
旁人纷纷侧目。
已近黄昏,远处的落日西沉而下,挂在雪山顶,照得满目生辉,天地一片敞亮。
宋诗意与他对峙片刻,忽而低低地笑起来。
程亦川眼珠子都瞪圆了:“你还笑?”
他都快气死了,她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还笑!还笑?!
就在他的怒气到达峰值时,女人终于开口:“行,东西我收下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良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了一半了,他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东西我收下了,人情先欠着。”她语调轻快地说。
程亦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是真收了,还是有什么下文在等着我?”
宋诗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没有下文了。镯子是我的了,钱先欠着你,麻烦你这债主给点面子,不要四处宣扬。”
先前还垮着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淬满了欢喜。
“不借丁俊亚的钱了?”
“是丁教练,别没大没小直呼其名。”她纠正他,然后点头,“不借了。”
程亦川眉开眼笑:“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口才了得呗。”
“那是,我这人从小到大,十项全能,就没有哪方面差劲的。”他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
“……”
念在他是债主的份上,宋诗意决定给他点面子,就不拆穿他了。没有哪方面差劲的?脾气差,自制力差,在金钱方面大手大脚,将来持家能力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毕竟是债主
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对对对,十项全能,没毛病。”
眼前的人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宋诗意看着他,唇角一扯,翻了翻白眼。
哈,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