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质谦虚道：“王爷能以一州之力巧取南平，臣钦佩您的胆识与远见。”

看马健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范质又接着说道：“如今南平三州即将落入王爷之手，不知王爷对今年冬季的应对有何打算？”

“吴班等人正千方百计筹粮，准备赈灾。”

范质继续道：“粮食自然要筹备，但臣以为，不仅要筹粮，还要平抑粮价。”

马健云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层。

范质解释道：“往往官员们只有在饥荒爆发时才想到赈济百姓，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粮价上涨的原因，除了歉收之外，还因商贩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百姓花费高价购买粮食，很快就会耗尽积蓄，最终仍需官府赈济。

因此，臣以为应当首先平抑粮价，让不法商贩无利可图。

南平的粮价历来比淮南稍高，只要我们降低粮食税收，商人便会有利可图。

吸引他们从淮南运粮来南平，如此官府的赈灾压力便会减轻许多。”

马健云对范质的分析大为惊叹，这一经济策略令他对范质刮目相看。

范质又问道：“南平用的是铜钱，而大楚使用的是铁钱，王爷是否打算改用铁钱？”

更替货币往往象征着王朝更迭，马健云自然明白这一点，于是下意识地点头。

范质接着问道：“王爷可知铜钱与铁钱有何不同？”

马健云平日少涉财务事务，便诚恳说道：“请先生教我。”

范质捋着胡须，缓缓说道：“货币政策关乎民生，若处理不当，便会加剧社会的贫富分化，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甚至可能引发动乱。

王莽等前例当为警戒。为上位者，必须深谙此道，方能使政令顺畅。臣愿为王爷详解其中利害。”

马健云听着范质如此严肃的发言，也不禁来了兴趣，急忙催促道：“先生请快些说下去。”

范质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我大楚百姓数以百万计，大多数都是小民百姓，他们日常使用的货币主要是铜钱，而不是帛和白银。

朝廷一贯铸造铜钱，然而铸造成本极高，常言道‘费四得一’，也就是说铸一枚铜钱需耗费四倍的成本。

由于铜制品价格昂贵，不法商人往往将铜钱熔化，再铸成铜器出售，尽管朝廷屡禁此类行为，依然难以根治。”

马健云微微一愣，心里暗自佩服古代的人才，连这等心思都能想到，真是了不得。

范质继续道：“如此一来，市面上流通的铜钱便会越来越少，价格也随之上涨。”

见马健云神情疑惑，他进一步解释道：“比如，原本一匹布的价格是1000文铜钱，但由于铜钱稀缺，价格上涨后，一匹布的价格可能就降至六七百文了。”

马健云点了点头，明白了铜钱数量减少带来的后果。

范质继续说道：“然而，铜钱涨价的真正问题并不在于其升值，而在于有人私自铸造铜钱，这些私铸的铜钱含铜量低，字迹模糊，质量差，结果损害的往往是普通百姓的利益。

不仅如此，由于铜钱和白银的兑换在官价和市价上存在巨大差异，比如说一两白银按市价能兑换700文铜钱，而按官价则是1000文。

当百姓以市价支付赋税时，他们往往被要求按官价支付，结果官员在其中赚取巨大的差价，百姓自然愈加贫困。”

马健云听得瞠目结舌，惊叹于这些官员竟如此贪婪，吏治清明竟然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