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过高纯度烈酒的薄刃刺破肿得发亮的皮肉,虞绍铨边切,边用棉纱吸走溢出来的腥臭腐水。他白巾蒙面,眼神专注地盯着伤口,一炷香时间过去,腐肉清除殆尽,幸而发现得早,肌理并未受到太多影响。鲜血冒了出来,因有金针封穴,所以血流得极慢。做完清创工作,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汗湿了,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他看了看旁边的少年人,只见他双拳紧攥,青筋暴起,汗水从额头滑落到脖子上,咬着帕子的嘴唇苍白无比。
虞绍铨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炭火上的洛铁。
袁无错喘息了一阵,抬眼看了看已经通红的洛铁,对着他点了点头。
房间里,皮肉滋滋作响的声音渐渐减小,始终不闻人声。房间外,袁拓袁四巍然而立,对着周围虎视眈眈。
虞绍铨擦着头上的汗水,看着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少年人,扔下烙铁便想将人放平。却见袁无错半睁着眼抬起头来,虚弱地冲他一笑,复又昏厥过去。
“来人。”
袁拓闻声而入,“快,快将你家少爷扶到床上,毒已经解了。”
袁拓看着昏睡在床榻之上的小主子,对着虞绍铨躬身行礼。
袁无错睡了整整一日,亥时才清醒过来。左肩虽然疼痛,但那种腐臭的苦味已经没有了,他知道解毒成功了。
房间里放着冰盆,丝丝凉意若有若无地拂过肩头。袁四端来一碗药:“少主,这是在咱们自己的药铺抓的,属下亲自盯着煎好的。”
“恩,可有暗中告知父亲?”袁无错一仰脖喝干净,丝毫不觉得苦,反而睡了七八个时辰,口渴得紧。
袁四给他递上茶水:“少主放心。”
他躺回榻上,不到两个月伤了两回,削皮取肉的,要是被阿娘和祖母,太祖母知道了,啧啧,不敢想,不敢想。
次日,施针完毕之后,袁无错躺在榻上,随手拿着本《水经注》翻看着。忽闻窗外竹林边有人在争执。
“你、你可不许再诓我!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是一个小童的声音。
“哎,我可没诓你,我是真的有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算我求你了,一篇骈文而已,今日我是真的诚心求教,阿初,祖宗,师父,你写出来我定不再纠缠你。”
“阿薏,你可知舅母往你院子里去了?”
“你又诓我!我可不信你,你这是声东击西!”
“哎这你可就错了,我这叫围魏救赵!”
“什么叫围魏救赵?”
“说了你也不懂。”
“师傅,我都叫你师父了!”
“我没答应做你师父。”
“围魏救赵什么意思?”
“行行行,围魏救赵就是,在战国的时候,战国就是很久很久以前。齐国的军队用围攻魏国的方法,迫使魏国撤回攻打赵国的人而使赵国得救的故事。你娘真的去你院子里了,要是让她知道你养了一笼子的知了,你可就惨喽——”
“啊啊啊!谁让你告诉我娘的!小石头,快,快回去!!”
“我的小主子,你可跑慢点,当心摔了!”
袁无错从掩着的窗户缝里看到,原本黑瘦的薛云初长得白胖了一点点,头发非常勉强的在头顶绑了个小揪揪,身上一件窄袖短衫,利落地甩了甩手,后面跟着抿嘴笑个不停的小丫鬟。
他笑了笑,旋即面色突然严肃,低头,手指轻轻点在小几上。
围魏救赵,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