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袁无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作为此次祭祀的皇家安保人员领头人,今日他走在最后维护着各位肱骨之臣的秩序和安慰,与金吾卫其他人一样,他衣服早已从里到外湿透,官靴更像是趟过河回来的,一股股水往外流,走道都走不顺溜,心道:这司天监没算出来?怕是有人要掉脑袋了,不过这天气可真是邪门儿了,忽而狂风暴雨,须臾又晴空万里,这可是四月!
再转头一看阶上狼狈的各位大人们,拧官服的拧官服,擦脸的擦脸,各个狼狈不堪——除了宣平侯郑景懿。
他坐的轮椅,按理说应该是跑得慢淋得多的那个,谁知他浑身竟一丝雨水也无,通身干爽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站在他身后一个浑身湿透的老仆正在不紧不慢地将一把油布折伞收进轮椅旁边的竹筒里。
司天监都没算出来的过云雨,他竟算出来了?他是有备而来?这人简直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他想到此处,不知道是被风吹着湿衣服冷的,还是被那宣平侯给惊的,竟真的起了鸡皮疙瘩。
此人深不可测,定有乾坤。
他想得太专注了,竟也没注意到那宣平侯于无人处盯着自己出神。
待下值回府,袁无错都有些着凉了,感觉鼻子半塞不塞,后颈颇有些凉飕飕的。袁小岩给他烧了热水泡了好一阵,再为他绞干头发,灌了浓浓的一碗姜汤,他靠在椅子上通身舒畅,鼻子似乎也不塞了,整个人精神便好起来——他可是练武之人,这点小风雨自然不在话下。
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半晌,他想不明白宣平侯身上到底有什么他可用之处,也不知道太子到底对虞晚莱是怎么个想法,叫他心里十分不踏实。
他站起来转了两圈,忽而想到一个人,便叫来袁四,道:“备车,跟小爷去知了巷子买龙井茶糕和冰雪冷丸子去。”
袁小岩追出来道:“少主,您今儿淋雨了,这才喝完姜汤,可不能吃那冰雪冷丸子!”
得到的只有袁无错的一个眼刀,和袁四一脸的:你又不懂了吧。
薛云初和凌双双正在下棋,忽闻窗子上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往上扔石子儿。凌双双把棋子一扔就冲了出去:“有贼!”
还没等薛云初一声“哎”出来,人就风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她赶紧穿鞋,跑出去看究竟,结果看到凌双双飞跃高墙,追着一个黑影而去。竟真的有贼?她立即提气打算一起跟过去帮凌双双,没想到有个声音忽然说:“别追,我是调虎离山之计,凌姑娘不会有危险。”
薛云初一听这声音,顿时满脑门子的黑线:怎么又是这人!
她没好气地站在廊下,看着袁无错跟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儿一样从阴影里走出来,嘿嘿干笑两声道:“你放心,就一炷香时间,保证叫袁四把她怎么引出去的,再怎么引回来。”
薛云初还是不做声,袁无错抠着后脑勺道:“今天天气不错哈,月亮挺圆的。”
这回他没说错,月亮确实正圆,月光柔柔地撒在薛云初那张白皙的小脸上,她的一双桃花眼好像也洒进了月光,一时间光晕流转,叫他喉咙发干,不知道该说啥了。
薛云初已经将双手抄起来了,每次她这样做好像就是要转身回房?袁无错忽然反应过来,可不能叫她什么都没听见就走了,刚一张嘴,鼻子痒起来,阿秋打了个喷嚏。
“今日夏礿祭,你可是淋雨了?”天籁之音,真是天籁之音,救他于水火了属于是。
他立即可怜巴巴地道:“是啊,你不知道,我今儿从里到外淋透了,那冷风一吹,回来就有些头疼发热,泡了半天热水,灌了一大碗姜汤——可真辣死了,头现在还疼呢,我是有要事才来找你,不然这会儿我该躺着了。”
薛云初一看他那小狗一般的表情,忽然就想起自己养在凌山派的那只名叫闪电的五黑犬,心马上就软了,对他说道:“你先坐,等我一下。”便转身进了屋子。
袁无错乖乖地在那石凳上坐下来,还吸了吸鼻子——他是真有点鼻塞,不止假的。
几息功夫,薛云初从屋里走出来,月亮光华照着她纤长的身影,朦朦胧胧的朝他走来,倒叫他有些手和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喏,拿着,驱寒散。一次八丸,一日三次,连服三日便好了,以后湿衣服别一直穿着,可以寻人替你一阵,先去换了干衣再当值也差不了什么,病了吃亏的到底是自己。”她递过来一个小瓷瓶,不紧不慢地道。
袁无错忽地就觉得今日这雨淋得无比的值了,刚刚那个喷嚏也是神来之笔,今日哪怕叫他真病了,他也赚翻了。
她关心自己!这代表着什么?代表太多了!
他十分正经地将那药瓶拿在手里观摩了一阵,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家是医药世家,这药自当是顶顶好的。我回去马上就吃,明天就能好。”
末了他将药瓶仔细揣回怀里,望着薛云初道:“先谢谢阿初妹妹赐药,不然我得打上好几日的喷嚏,啥都干不了。”
薛云初又有些无语了,早知道不坐那么近,站着也能把话给讲了。她问道:“你说有要事,这要事便是你今日淋雨生病?”
他连忙道:“这怎的不算要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薛云初彻底无语了,站起身就要走,他连忙伸手拦着,又不敢真拦,急忙道:“不是这桩要事,是另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