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徐氏能一次生两个不成?她怀的,竟是双胎?
想到这里,何贵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就知道!那日在皇太后的寿宴上,看道那张脸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凡是与胡映溪有关的人,她都不应该手软,应该早早除掉才是!
都怪杨氏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杨氏那个蠢货生的蠢儿子,又将这事搬到了明面上!
等会儿皇上一看那张脸,便不信也信了,再想杀她,就难了。
她一下子闭上了眼,晃了一晃就要晕倒过去。
贴身宫女唤了一句:“娘娘!”
铭轩帝回头看着摇摇欲坠的何贵妃,心头早已疑窦丛生。转头对着下首跪着的薛云初道:“抬起头来。”
薛云初只得垂着眼,抬起头来。
那样一张眉目如画的脸,一双清亮无波的眸子,纵使隔着数丈的距离,也叫他吃了一惊。
竟真的如此相像,她们母子的脸与殿中跪着的那位薛氏女的脸一时间竟然重合了起来,铭轩帝眼睛湿润,顿觉心头一阵刺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
“三哥。”
耳边忽然就响起那一声轻唤,在他登上帝位之前,她总是喊他三哥。
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些年来他苦苦修行,不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吗?十几年了,她一次都没来过梦里。
想到这里,他竟觉得头目森森,额头汗水凉得惊心,人就要向后倒去。
坐在左后方的扶摇仙师立即上前来,按住了铭轩帝左手虎口,边捻动边口中低声念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华圣神医原本也在晋王长子身旁,见状也上前来,躬身将一颗药丸递给了张大伴。
铭轩帝服将药压在舌头底下,饮了一口参汤,这才缓过来,心头的刺痛消失,一股清新之气驱走了胸口浊气,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跪着的薛云初道:“你……先平身吧。”
薛云初叩拜谢恩,这才站了起来,她跪了许久,此刻膝盖到小腿早已经麻了,颇有些踉跄。福宁公主则早就走了过去,扶了她一把。
薛云初轻声向福宁道了一声谢,这才站稳了,静静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周大人,你说她是先太子遗孤,可有什么证据?消息从何而来啊?”
周翼琮道:“启禀皇上,微臣接到匿名密报,虞副院使窝藏先太子遗孤,即便此时该案已经平反,但当时罪责已定,所涉罪人亲眷等等,一切都应交于圣上裁夺!虞家竟敢瞒天过海,偷偷藏匿徐家和废太子之子,岂不是欺瞒圣上,愚弄皇权?还请皇上治虞家欺君之罪!”
说完,周翼琮撩袍子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咚的一声,直叫段氏心头震动不已:今日或许就是她虞家的末日了,但是她不后悔。
她是胡皇后的司药女官,如今认下这桩罪来,虞家能保一个是一个就好,终究是她将虞绍铨和一大家子拖累了。
想到这里,她刚刚起身准备往前去,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道:“皇上,此事乃老朽一人所为,与虞大人无关。”
众人寻着这个声音,只见华圣神医缓步走到殿中,他身形瘦削,胡子已经垂到了胸口,白眉下的一双眼睛十分有神。
华圣神医对着铭轩帝跪拜,这才道:“皇上,当年事出凶险,若不将这孩子带走,恐也留不下性命来。先太子的长子,您的长孙,一出生就被稳婆闷死了。”
“先太子妃徐氏生产当天,稳婆早已被贵妃娘娘收买,先太子为了保存下最后这一丝血脉,郑重将孩子托付给老朽。后来老朽托人将她送去边陲小城,机缘巧合之下,她被刚刚失去孩子的虞大人之妹虞氏收养,十几年来视如己出——皇上,若要治罪,便治老朽一人之罪,此事与虞家无关!”
说完,他重重地将头抵在了地上。
“你胡说!”太子郑承恩忽地站起来,指着华圣神医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妖言惑众,随意攀污贵妃的老东西给孤拖下去!”
金吾卫的人动了一动,看着铭轩帝没有发话的意思,便又原地站定。
铭轩帝先看了太子一眼,又转而看着何贵妃,后者早已脸色煞白,强撑着用手点着华圣神医道:“你、你休要胡说,本宫什么时候做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明明是你们欺君罔上,倒把脏水往本宫头上泼!“
她又指着薛云初道:“谁知道她是那里来的野种,胆大包天竟敢冒充皇室后人,皇上,千万不能由着他们胡乱攀扯皇家血脉啊!”
薛云初闻言忽地抬头直视何贵妃道:“贵妃娘娘!敢看一看这是何物吗?”
她手里托着一枚通体碧绿的双龙玉佩,双手将它呈现与众人面前,眉宇间显现出一股坚毅之势,叫人不容忽视。
一时间,严忠平,程礼卿,周世宾等老臣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那枚玉佩,连一直稳坐在轮椅上的宣平侯也让人将轮椅推了过来,他看着那枚玉佩,再看看薛云初,眼睛顿时湿润了。
阿赟,你竟然还有子嗣存活于这个人世,苍天有眼啊。
他转头对着龙椅上的铭轩帝道:“皇上,是真的。”
铭轩帝已经在张大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让人将那枚玉佩取来看过之后,他用手指轻轻抚了抚玉佩的络子。
这枚玉佩是他与先皇后亲自选的料子,也是他亲手雕琢的。在郑承赟出生之后,便挂在了他的襁褓上,待他能走了,便挂在了他的腰上。
赵充容也站了起来,看着那枚玉佩,也仿佛看到了那个如玉一般温润的太子殿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