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许久,薛云初忽然想到:“他们僵持了好几日,怎的突然松口,莫不是耶邪率出了什么问题?病了?”
袁无错忽地转向她道:“你还记得舆策图兰说,不让大皇子前来商谈,特意给了信物让人去信换了二皇子和四公主来?”
薛云初点点头道:“大皇子与他并非一母所生。”
袁无错笑笑道:“此事极有可能,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咱们这儿,大皇子若是临时逼宫也未可知,如此,他们忽然松口就说得通了。”
“你赶紧叫人查一查,柘洛这边拖上一拖,左右咱们不急,着急的是他们。”
“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去查,明早进宫面圣让皇上先拖上一段时日再说。”袁无错站起来,十分轻松愉快地道:“阿初,你真是我的福星,我都等不及快到成亲的日子了!”
薛云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差点闪了腰,边上的凌双双道:“是该早点成亲,省得天天晚上翻墙,跟个蟊贼似的。”
次日起,柘洛想要向皇上询问将哪位公主嫁去荆国,得到的是皇上事忙,暂时没空的答复。
就这么拖了五六日,袁无错收到了飞鸽传书之后,终于让瀚衡帝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耶邪率忽然病重昏迷,如今守在他身边的皇子中,只有大皇子最有机会继承皇位,如果耶邪率撑不到柘洛和舆策回去,他们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为了表示自己十分不着急的态度,这一日,瀚衡帝大发慈悲,安排了一次柘洛和舆策图兰共赴宫宴。
坐在贵宾座的柘洛面对着满桌佳肴和面前轻歌曼舞的美人,心里则如同油煎一般。待看到被养得白胖了不少的舆策,心头愈发地急切,一双眼只是盯着舆策不停地使眼色。
舆策带着十分玩世不恭的笑,状似看着面前那些腰肢柔若无骨的舞娘,余光则扫过坐在福宁公主和驸马身边的薛云初,脑袋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歌舞稍歇,柘洛立即拿着杯子站起来道:“圣上,不知道和亲公主的人选确定了没有?如今也到了该返程的时候,还望陛下早些拿个章程出来,我等也好为公主早建宫殿,迎娶公主。”
瀚衡帝道:“还未出正月,我们萧国人向来以孝道为重,须得叫人母子团聚了再说和亲之事,众爱卿,朕说的可对啊?”
众臣道:“吾皇圣明。”
柘洛闻言立即变了脸色,道:“出了正月,加上商议细节,岂不是要到二月中下旬?这未免也太久了——”
袁无错拿起酒杯道:“汴梁美景美食美人如此叫人陶醉,还望能多留二皇子一阵子才对。”
柘洛神色急迫地望着舆策,眼神中的焦急叫舆策尽数收入眼底,他对着自己的皇兄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公主要与家人过完正月,我等也不好破坏人家的天伦之乐,不如先行回去,和亲的事容后再议罢了。”
舆策已经发话了,柘洛只得妥协道:“三弟说得是。”
正月二十二日,在签订了九座城池的割让书,盖上了双方印鉴之后,一道军令如离弦之箭般飞向了泯州和拓卢,在满国欢庆中,不出半个月,边境九城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回到了大萧的版图上。
虽然历经百年,九城在荆国人的铁蹄下早已经千疮百孔满目萧条,但如今既然回到了大萧人的手里,定然会重新将它们建造得如同前朝一般繁荣。
满城都在庆祝边境九城回归,街市上甚至有商家大户免费提供食物和茶酒供人享用,不停有人家燃放鞭炮和烟火,整个汴梁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之中。
“边境忽闻收九城,将军涕泪忽满襟。但见鬓角华发生,谁闻巷尾老者啼。”
黄昏时分,在丫鬟婆子的跟随下,段氏和虞氏带着薛云初、凌双双、薏哥儿和定哥儿在长街上慢慢地走着。
今夜还有烟火可以看,是以众人都不忙着回府,只等入夜了,便去樊楼定的雅间里看烟火。
虞氏望着大街上人人满脸喜色,地上铺满了红色的爆竹屑,放眼望去,满目欢腾,顿时心中伤感不已:“若是你阿爹在,今日定当要喝得酩酊大醉,又在满屋子铺纸写诗了。”
薛云初轻轻地握着虞氏的手道:“明日里咱们就去父亲坟上,带瓶好酒,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定哥儿问道:“阿爹喜欢喝什么酒?”
薛云初笑着道:“阿爹喜欢喝竹叶青和寒潭香,咱们一会儿就去买来就是。”
段氏拍拍她的手道:“你阿爹没白疼你,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他爱喝什么酒。如今边境九城已然回归,你阿爹泉下有知,只怕是高兴非常,比他自己中举了还高兴呢!”
定哥儿道:“阿姐,那边有酒肆,我和阿薏哥哥过去看看。”
凌双双道:“你们可仔细着些,别叫人群冲散了。”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薛云初有些担忧,便对着段氏和虞氏道:“舅母,阿娘,我和双双去看着他们些。”
段氏道:“好,仔细着些,别叫人挤着了。”又对着飞星和纤巧道:“仔细着些。”
几人低声应了,这才往那酒肆而去。就在薛云初即将挤到定哥儿和薏哥儿身边的时候,忽地听到不远处的烟花摊子发出一声巨响,人群中有人惊叫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人群中有人高叫道。薛云初和凌双双转头向东边望去,不知哪家的烟花摊子不小心叫火星子点燃了,一时间堆叠的鞭炮噼里啪啦,烟花四处喷射,街市上空眼见着腾起了一朵灰黑色的蘑菇状云朵。
原本欢腾的人群叫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不断往摊子两边挤去,薛云初心头一惊,连忙对着凌双双道:“双双,快!”
凌双双会意,立即拉起定哥儿和纤巧就往西边跑,薛云初伸手去抓定哥儿的时候,听到飞星惊呼一声便不见了踪影,她惊魂未定,转头四处搜寻,哪里还有飞星的影子?
莫不是碰上拍花子的了?
她正欲张嘴大声唤一句:“飞星!”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人定时分,薛云初和飞星二人都不见踪影。
凌双双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懊悔不已地站在一处高墙之上四处寻找张望,夜色沉沉,哪里能看到半分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