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双若有所思地在桌面上点着手指,莫应星为人坦荡磊落,低调内敛,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但从未携恩图报——若是他曾经携恩图报,也就是那一句“打算怎么谢我?”
还没想明白呢,忽而听到有人快步走进来道:“小姐,凌姑娘,有贵客到了!”
薛云初与凌双双对视一眼,这才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到了正厅,还没进门,忽而一道黑色的身影“嗖”的 一声蹿了出来,往薛云初的裙子上直扑上去。
凌双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黑煤球一般的小东西的后脖颈,将它拎了起来:“哎?哎??阿初,是闪电!”
那五黑犬嘤嘤哼着,叫凌双双拎住后脖颈,半分也动弹不得,只得盯着薛云初发出求救般的哼声。
“呀,真的是,快把它放下来。”薛云初伸手去摸它,闪电一身黑色的毛长得又长又密,黑得发亮,四条腿十分结实有力,凌双双刚一松开手,它就绕着薛云初不停地边跳边舔,尾巴摇出虚影来,还时不时打个响鼻。
“好了好了,快打住,哎哟,你这个家伙!”薛云初被热情的闪电拱得几乎快要跌倒,连忙温声哄着它赶紧停下。
闪电最听她的话,连忙就端正坐好,歪着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殷切地望着她,只余一条尾巴在身后不住地打着凌双双的腿。
“阿初!双双!”
门内走出来几人,二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凌淙淙、凌潇潇和凌源源几位师姐。
薛云初精细地走上前一把握住了凌源源的手道:“师姐,你们怎的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凌双双道:“你们有路费?”
一句话叫三位师姐摩拳擦咬着牙就围住了凌双双:“你以为我们专程来只是为了师妹吗?啊?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信里对有人提亲的事儿只字不提?咹?”
凌双双闻言立即告饶道:“我错了,错了,哎,别动手,都别动手!”
“说不说?”
“我说,我都说!别动手!”
花厅里,林淙淙一拍桌子道:“这门亲事我同意!”
凌源源道:“还是要再看看人怎么样。”
凌潇潇道:“嫁人有什么好?人心隔肚皮,万一他以后变心呢?不如跟咱们回山门去,嫁了人,你可就看不见我们了。”
凌潇潇的身世十分可怜,阿娘是秦淮河上的一名艺伎,与一位富家子弟暗通款曲后珠胎暗结,后来那富家子弟为了迎娶将门之女,将已经身怀六甲的她推下悬崖。
凌潇潇的阿娘奄奄一息地躺在崖底,被在涯下采药的凌无我发现,救回山门的途中生产,临终前向凌无我讲述了自己的凄苦身世,将孩子托付给凌无我后便撇下凌潇潇撒手人寰。
山门里每一位苦命女子的身世,师父都没有瞒着,自小便告知了她们。
凌潇潇自那时起,便知晓,世间男儿皆薄幸,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凌双双未来夫家乃将门之后,双双又是这样的身世。
一时间几人争执不下,凌双双只得按下她们的争论,左右张开手把她们一齐拥到薛云初的院子里吃茶水点心,五黑犬闪电摇着尾巴开开心心地在后头跟着。
五月二十三,宫里为玥嘉郡主专程绣制的嫁衣和头冠送到了虞府,段氏和虞氏亲手为薛云初试穿嫁衣之后,又仔细量了不大合身的地方,添了些针线,直到五月底,嫁衣才真正叫她们觉得无比妥帖了。
六月初,戍边的杨家老将军从东南边陲回归汴梁,老将军年事已高,一身伤病,此次回汴梁便是解甲归田了。
虞晚苼也赶了回来,专程送自己的妹妹出嫁。
六月初二袁无错往虞府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靴芴等等物件,这些都是薛云初出嫁当日要穿戴的物什。他坐在花厅内,状似稳重地与虞绍铨礼貌寒暄,实际内里急不可耐,百般寻机想见她一面,没想到走了没几步,就让虞家三兄弟和薛定初给拦住,拖去喝了一顿酒。
六月初四,段氏差了贴身的嬷嬷和得力的女使到袁府布置婚房的陈设器具,俗称铺房,顺带送来了袁无错的公服和花幞头:明日便是初五,是他迎娶薛云初的日子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暖风薰人,倒叫袁无错还未饮酒便已自醉,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不甚真实,他实在是想她想得紧。
这些时日,他连续好几次夜里都跑去翻墙,但最后都叫凌双双打了出来。
“新婚之前不可见面,你知不知道啊?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翻墙,脸还要不要?”
他哪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越到婚期,越是百爪挠心,越是十分不真实,生怕她薛云初一个不留神就跑路了。
也罢,三书六礼,三媒六证统统都走完流程,就算她要跑,自己也要追去天边海角把她追回来。一夜辗转反侧,子时方才勉强睡着。
天还未亮,他便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大吼一声:“袁小岩!”
袁家早就灯火通明,一应聘礼早就用拟好单子送到虞家,今日只待去将新娘子接回来,一身大红绛纱袍的袁无错精神抖擞地站在正院中,只等着喜婆喜轿、响器班子整装完毕,便跨上扎好红绸的黑龙驹,带着打扮一新、漂亮齐整得不像话的一群男宾相,只待吉时一到,便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知了巷去迎新娘子了。
薛云初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夜睡眠浅浅,天未亮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可是要饮茶?”飞星立即探身过去问道。
“什么时辰了?”薛云初撩开纱帐问道。
“寅时末了,天色尚早,小姐再小睡一会儿,到时辰了奴婢再唤你?”
“不了,睡不着,既醒了,便先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