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嘉舟挪动眼神,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那随口说的雕着玩玩的小挂件被母亲紧紧攥在左手心,此刻已经被血尽染,醒目刺眼。
姜意亦是注意到了,眼角发酸。
他甚至没能说出那声‘妈妈’。
从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愧疚过。
如果她不让迟嘉舟去买冰激凌,好好和阿姨待着,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所有情绪被堵在一起,找不到任何宣泄口,姜意动了动唇,默然跪坐着。
迟嘉舟握着冉茵茵的手,一言不发。
他将她手里攥紧的小挂件反握在手心。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世界没了焦距。
直到耳边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姜意猛地抬起头,踉跄着站起身,走到迟嘉舟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艰涩开口:“迟嘉舟,起来……”
迟嘉舟抬眼,神情颓然。
姜意使劲拉他起来,可力气不够,反倒被他带着倒在了地上。
迟嘉舟眼皮轻颤,终于回神,他拉着姜意站起来,哑着声道:“没事吧?”
姜意扯了扯唇,“没事。”
他们沉默着,一致抬眼看过去。
冉茵茵已经彻底没了呼吸,宣布死亡,她的身上盖了一层白布,被抬走。
迟嘉舟整个人好似已经麻木,呆呆看着,一切和他有关,一切又和他没半点关系。
这场交通事故最终判为酒驾误踩刹车,肇事人负了该承担的责任,一切归于平静。
整整五天,迟嘉舟都处在情绪的低迷之中。
出乎意外的,虽然低落,却并不消沉。
对于母亲的死,他并不觉得这是场意外。
怎么会如此凑巧?
刚知道母亲的消息没多久母亲就遇害。
除了迟远安,迟嘉舟想不出还有谁。
真是可笑,他的父亲竟如此丧心病狂。
外公应该也知道了,明明当初花了那么大功夫才将女儿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可如今却又要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迟嘉舟眼眸渐红,冷白的手青筋暴起。
如果当时他能再忍忍,不去过早接触母亲,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他向来干脆利落,可现在竟也为当时的决定而感到犹豫和后悔。
两天后,迟嘉舟接到了外公的电话。
老人家声音很沉,极为无力,显然这些天也格外不好受,调整了心情过后才给他打了这通电话。
“阿舟,你还好吗?”
迟嘉舟眼角酸涩,“嗯,您注意身体。”
“一把老骨头了,再注意也就这样。”那头苦笑了声,无奈又悲伤。
隔着听筒,迟嘉舟甚至能想象此刻外公的神情,大概是佝偻着腰,苍老疲惫。
“外公,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迟嘉舟动了动唇,半晌发出声音。
“阿舟,记住外公的话,一定要先忍辱负重,把远安集团拿到手,彻底掌控,之后让迟远安付出代价。”
“我知道。”迟嘉舟冷色道,稍后目光柔和了几分,“外公,您千万顾好身体。”
“我会把远安集团捧到您面前。”
“好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老人家笑了笑,“我们阿舟活得太苦了。”
迟嘉舟吸了口气,温声道:“您说什么呢?我不苦,外公,您才最辛苦。”
老人家叮嘱,“我也不方便出面,总之,阿舟,千万照顾好自己。”
“知道,外公,您保重身体。”
电话挂断,迟嘉舟靠在沙发上垂眼出神。
姜意走过来,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
迟嘉舟抬眼,笑了笑,“谢谢。”
姜意在他身边坐下,关心道:“心情好点了吗?”
“嗯。”他点头,薄唇勾起点笑。
几秒后,他哑声,“抱歉,这次拖累你了。”
“怎么?”
“那辆车想把我母亲置于死地,没想到你也在,可他却没停手。”
他的眼神突然冷却,神情凛然,周身布着戾气,仿若万年寒冰。
可他没有证据,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害。
迟嘉舟攥紧拳头,脸色冷得可怕。
姜意垂眼,语气歉意,“对不起。”
是她对不起迟嘉舟。
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迟嘉舟掀起眼皮,松开拳头,语气轻缓,“姜意,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姜意眼里浮着水光,“迟嘉舟……”
“意意,别把责任揽自己身上。”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勾起一抹笑,虽然淡,却很温和。
迟嘉舟语气歉疚,“本来带你来这是想让你开心的,没想到让你遇到了这种事。”
“不是你的错。”姜意轻声道。
迟嘉舟苦笑,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