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从走就没回来过!你说,还出了什么事儿?”
“两个人见了面,小乔就一门心思地要跟见沄走,我掌不住两个孩子又哭又求,就把他们偷偷放了,走也就走了,不想半道上给截住了。老爷还要把见沄送官,我好歹求下来,劝着他出去了。谁料小乔性子这么烈,当天夜里就投了湖。”
陆婉婷说到这里,又泣噎住了,许久才说:“老爷怪到我头上,说我败坏门风,就把我……赶出来了。”
说罢更哭个不住,陆老夫人扶着她说:“婉婷,好孩子,别哭,以后你就在妈身边,咱们娘儿俩再不离开了。”
陆老夫人与陆婉婷相对而泣,白小娜在一旁解劝,陆见深起身出门,吕德玫自觉待着无益,也就出去,园中树幽林静,他深吸一口气,满心舒畅。
陆见深在林前站住,临风而立,只觉脸颊上湿漉漉一片冰凉,是他的一念之差令小乔葬身湖底,一念之差,又是一念之差!
他的一念之差放走了见淇,使小娜孑然一人,恨他入骨;上天的一念之差他便是陆家的长孙,所以他必须接管陆家的家业并终生引以为己任。
这是怎样的天意!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间生灵不过是它眼底不屑一顾的草芥。他悲恼地低头,用指节按了按发酸的鼻翼。
“陆老板。”
吕德玫不期然地出现在他身旁,陆见深把头偏向一边,尽量不着痕迹地说:“吕先生,怎么还没休息?”
他把双手插在裤袋里,耸耸肩说:“哦,随便走走。陆老板您呢?”
“我也是。”
吕德玫站了一会,终于忍受不了沉默,提议说:“聊聊天吧。”
“聊天?”陆见深看看他,“聊什么?”
“聊……”吕德玫也哑然,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是没什么好说的。”
陆见深也不再说话,吕德玫习惯性地打量起他,表面看去他是一个很普通的生意人,在外面他穿合时的长袍和对襟大褂,算盘精打,帐目清晰,应酬话也说得过去。
但有些时候他又实在不像一个生意人,他常常在天气好的下午拿一本线装书在园子里的长椅上细读,穿的是黑色或青灰色的学生装,有时他把书放在膝上,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直到书掉落在地上,他才把它捡起来再看。
这时候陆见深转过身说:“吕先生,我要回去了。”
“哎!”吕德玫不觉叫住他,待他回头,却又想不起说什么,只得胡乱道:“你……我是说……哦,要我送你吗?”
陆见深失笑,但仍正色道:“谢谢,不用了。”
说罢转身,在他的离去带起的微弱气流中,在他渐渐远去了的瘦削背影中,吕德玫蓦然惊觉,这个文弱的、仍会因伤感而流泪的男人身上竟藏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销骨的媚惑,这种媚惑在他眼前蛛丝般缠绕不休,挥之不去,使原本甜蜜的晚间约会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