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发大，空中挂起雨幕。

地面上的雨水，积聚成细流，混杂着暗红色鲜血，如同晕开的灯光，把整个路面都染红了。

流啊，流到村民脚下。

村民们无心关注，全都绞着手，紧紧看着陈亮――拿着尸体，一动不动，好似无能为力了。

他们有些悲切。

这不是出于善良，也不是出于好心，只是对弱者自然流露的同情。这同情，也是为了自己心里舒服。

人的感情，本质都是为自己服务。

陈家的年轻人，有些愤然――因为陈英的话。然而，他们也只是攥着拳头。

陈亮亦怒，怒极而笑。

他全身湿透，衣服贴着肌肉，隐约可见肌肉紧紧绷住。他没有冲动，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眼神愈发深邃。

深如大海，包藏浓烈的杀意。

他的脸色平静，居然无波动，居然并不惶恐。

陈英看见，定然惊疑不已，甚至停止继续逼近。然而，他看不见，只以为陈亮无计可施了。

于是乎，他愈发逼近。

他这种本能，枭雄般的，确实异常恐怖。刚才那一手，与其说是侮辱，不如说是试探。

实际上呢？

这试探，他是无意的。

他对于陈亮，并没有怀疑，没有怀疑对方引诱己方逼近。这件事太明了，一目了然。引诱己方，又有什么用？

只要拿不到长枪，己方便高枕无忧。逼近再动手？没用的，己方五六个人，对方根本来不及。

基于此，他才没有怀疑。

只能这么说，对于陈亮，他太不了解了。

不是引诱？

不不，就是引诱。

陈亮引他们逼近，所为的――只有一点――以投掷之匕首，一击必中！

为什么这样？

没办法，他并不精通投掷，只能缩短距离保证精准度。尤其是，匕首较长枪，体格小太多了。

正是因此，陈英的举措及话语，简直就是羞辱，他也咬着牙默默忍受。

甚至，对方太逼近，子弹不时擦过，他也如猎豹潜伏着。就是那女子，每每瞄准，几乎射中自己胳膊，他也没有快速后退。

要说逃命，讲真，并不难。

他只需借助尸体，继而逃入人群，便能轻而易举逃之夭夭。

但是，他没有。

他默默忍受，等待时机，给予陈英致命一击。

非如此，不能平息杀意。

时机终于成熟了。

陈英一行人，已然接近，非常接近。甚至于，他们不敢再接近，选择散开射击陈亮。

艳丽女子往右边，缓缓横移，一旦到达位置，便能看见陈亮。保镖们往左边，速度略快，迫不及待击杀陈亮。

至于陈英，走在大路中央。

相比其他人，很显然，陈英要更为谨慎。然而，保镖们散开，他自然也就暴露了。

村民们怜悯地看着陈亮，或叹息或摇头，不认为陈亮还有生机。

陈海大喜，一张脸涨的通红。

陈家的人多数沉默，有点戚戚然，毕竟远近都是亲戚。当然，陈二喜父子不是，他们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懊恼，早知道不急着卖山，那么急可是贱卖的。

陈亮眼睛雪亮，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连哗哗雨声也消失了。他蹲在尸体后，越过尸体肩膀，眼神锐利地盯着陈英。

脑海疯狂转动。

他的呼吸屏住了，心跳清晰可闻，右手缓缓伸进衣服里。

对面，十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