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身穿皂服的捕快走进了李斩的小院。
是方正。
方正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朱全是你带走的?”
李斩从躺椅上翻身站起,直视方正的眼睛,道:“是我。”
方正面色阴沉,一把抽出佩刀,厉声道:“你不怕我抓你?”
听到这话,李斩嗤笑一声:
“你既然能在你们那班头手底下过到今日,就说明你起码知道审时度势。”
“把人从县狱里带出来的手段,你应该知道代表着什么。”
昨日方正呵斥李斩只是有些许勇力,帮不上他。
此时方正却清晰的知道,自己判断有误。
方正依旧面色难看,只是用力收了刀,刀撞到鞘里,发出很大声响,仿佛在说明他的不满。
沉默了少许,他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李斩回答道:“我昨天已经说过了,跟我说说你的不忿。”
方正想从李斩眼中看出些讥讽和嘲笑。
但没有,他什么都没看出来,李斩的眼神很平静。
没有玩味的嘲弄,也没有刻意的认真。
方正也情绪平稳起来,他说到:“我说了,你能帮我?”
李斩答:“也许能帮。”
方正又问:“怎么帮?”
李斩未曾隐瞒,坦然说道:“杀人。”
听得这话,方正身子一怔,带着浓浓的疑惑看向李斩。
李斩的眼神很认真。
方正感觉李斩是在说真的。
一种触碰禁忌的感觉渐渐升起。
良久,方正道:“好,我说。”
随后,方正叙述起来。
“我从小就知道,捕快不是个干净的行当,因为我爹也是干这个的。”
“勾结访行,打行,依靠他们来办差,又包庇他们来犯案,从他们手里收取好处。”
“这是最常见的事,我不忿。”
访行、打行,指的是帮派,或者工会的一种,主要是由打手和保镖们组成,在这些武力的保护下,还往往牵扯黄、赌、诈骗、高利贷、人口贩卖等产业。
他们是社会黑暗面的一部分,需要依靠捕头或者典使等不入品的吏提供保护。
平日里,他们则会在捕头需要办案时提供街面上的情报,以及一部分非法所得的上供。
“没有案子的时候,就会扯一张大皮,去各处清扫街面,把那些没背景的人捉去充数。”
“这也是最常见的事,我不忿。”
当案件的严重程度不高时,捕快们往往可以依靠手中的权利自行决断,而一旦进了牢狱,出来必然要经受重重刑罚的折磨。
正如朱全那样的人,只要一句【也许】,就可能决定他们的一生。
“差办的不好,犯了错,只消寻书吏们改上几笔,也能够高枕无忧。”
“这还最常见的事,我不忿。”
戾气,乃不平气。
方正说完这三不忿,一缕戾气成型,往里县判官府去了。
寻常人,需缓慢积攒情绪,细水长流,才能积累出一缕戾气。
除非有涡流这般特别神通,亦或者张氏兄妹被处决时那般的悲愤。
否则李斩很难能见到成型的戾气。
李斩看在眼里,平静问道:“你这般不忿,有整理这些,制成名册、证据在手吗?”
方正深深的看了李斩一眼,答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