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斩从十沟县返回，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躺到床上，运转起《观等活地狱诸相法》，精神升上了高空。

李斩要继续先前的流程，感知戾气画面，搜寻适合填入涡流的人选。

他牵引来里县四周的戾气支流，开始感知起来。

一幅幅画面闪过，他挑拣起来。

随后，李斩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这是一个小贩的戾气画面。

一共三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捕快强收了他的推车。

第二个画面，是打行的泼皮给他送来了推车，但又从他家中强取了很多东西。

第三个画面，是他年迈的老母，投河了。

画面中的泼皮，李斩认得，那天在魏家宅里的三十三人之一。

那个捕快，李斩也认得。

田金缘。

方正的好友。

……

第二十二日，清晨。

方正看着守在自家门口的李斩，心里咯噔一下。

两人寻了一处汤面摊位，坐下后各自点了一碗面。

李斩指着正在煮面的小贩，对方正道：“你认识他吗？”

方正自然是认得的。

这便是当初他替田金缘瞒下的那一件事，使得田金缘免于死在魏家宅。

事发之后，他给了田金缘盘缠，已经将他从里县打发走了。

如今看来，这事是给李斩知道了。

他没回答李斩，而是沉默。

李斩又接着道：

“我本以为你是不晓得那事，可我昨天夜里寻到他家，竟发现他已经搬走了。”

“是你让他走的吧？”

方正握紧拳头，带着些羞惭，又有些怒意，对李斩说道：

“他若是没走，先生今早带给我的，只怕是他的脑袋吧。”

随后他又叹息一声，接着道：

“我无意辩解什么，先生若是要追究，便拿了方正的脑袋去吧。”

他其实可以向李斩讲些说辞。

毕竟田金缘跟他一样，先前只是个捕快，做事都得听班头的。

只是田金缘更上进一些，他则不算太合群。

但终究像是狡辩，方正也知道，李斩是不会听这些说辞的。

李斩仔细观瞧了方正一阵，摇头道：

“你包庇田金缘，与古池村民，亲亲相隐，有何区别。”

方正回道：

“亲亲相隐，人之常情，法理可容。”

“先生不容，是先生的事，方正无话可说，若要取魂，就请动手吧。”

李斩陷入了思考。

他如今在人间生活，如今也有友人。

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家人。

如果他遇上了方正一样的情形，他能像面对古池村一样，果断的出手吗？

片刻的思考，李斩得出了答案。

一缕戾气消散，他的精神冲击在了方正的魂魄上。

问真之法。

“田金缘，去了哪里。”

方正的眼睛里显露出悲伤的神色，在法术的影响下，说出了田金缘的去向。

“在……解县，解县城南，福平巷。”

得到了答案，李斩消解法术，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方正神志恢复，恳求起来：

“先生……求你……”

李斩没有回应他，很快消失在了方正的视线中。

在无人处，他唤出武奔，黑雾一裹，进到了鬼界中，向着解县行去。

路上，张连城开口道：

“李兄，这是否有些绝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