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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正坐在他那没有扶手的座位上，身体前倾，左手撑着头，右手手指拨弄着悬浮的物件，眼睛半睁着，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的嘴里正轻轻念着数字，似乎是在倒数。

起始数字很大，从几千开始减少，很久才下降一个千位数。这样的倒计时很难说有什么意义，单凭人脑，从几千倒数下来的误差足够把一切都延误了。但他仍然这样倒数着，就好像他十分乐意做这种苦差事。

索曾经对自己的两位同事说，这是为了给自己的工作一点“仪式感”。倒数完一次后再寻找下一个交易目标，重新摆出他那核善的笑脸，听听又一个人的故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过太多人的一生，他早已不和任何人共情。像他们这样的恶魔，是无限接近于神明的存在，本来就没必要和谁去绑在一起。

倒计时最终走向了零。索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拿起椅背上挂着的风衣披在身上，做一个深呼吸，感受着风衣上的魔法纹路，与其中有序与无序的不断流动，重新睁开眼睛。

“好咯，该工作啦！”

他手掌一挥，观星阁头顶的星空便垂下细长的银丝。在外人看来，他只是随手一点、随手一扣，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能使成千上万的人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其中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中，索的意识降临至现场，他观察着此刻发生的一切。

正是一人一狼穿过边界的时刻。

“根据合同条款……”语气瞬间转变。

“交易可能不仅会作用于在当下，过去和未来一样包括在内。”

“因此，门，我们的交易一旦确认，就不会有机会更改了。”

“在确认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意识到，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都要做好准备哟？”

他的左手食指轻轻一钩，现实随之改变。

研究员青弦的眼中，编译设备的载物桌上，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她以为是熬夜导致的眼花，于是仔细揉了揉眼睛。

不，她确实看到了两个身影，是一个人，和一头狼人。

实验转瞬即逝，肉眼可见的现象也随之消失。

这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对着数据看了十五分钟。

最后，她只能确认，似乎真的有几项数据异常。而异常的原因……她似乎看到了……

……

我再次醒来，这次则只是有些头昏脑胀，或许比上一次要好，但仍然躺了一会，蓄了点力再坐起来。

入目皆为深沉的黑色，几乎分辨不出任何的色彩，连眼前之物也难以辨识。

等到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我才能依稀分辨四周的环境。身下的黑色在几秒钟的凝视下才能分辨出由亮度区别的棱角，如果不是手贴地面感受到的粗糙触感，我肯定不敢肯定这些是岩石。虽然说这里或许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了，但用岩石来称呼或许比较符合，但仍然有所区别。手部传来的触感虽然粗糙，但一滑动，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尘埃滚动的感觉，就像身下的石块永远是一个整体似的，没有经过任何的风化作用而碎裂一样，虽然这里看起来既没雨也没风，似乎还真不可能有风化作用。

视线延伸，岩石的凹凸没有特定的规律，像天然形成的那样随机，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地面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也十分水平，至少是在默认重力正常的情况下。再远处，地平线被整团整团的黑雾遮挡，并一直延伸到头顶，将我整个围绕。这黑雾不知道与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有什么区别，但至少在这里似乎到处都是，像曾经那些一样不断流动，四处此消彼长，但又整体保持一个几十米的半圆围绕着自己。仔细一看，其上似乎有淡淡的色彩在流动，但出现的时间极短，往往只是在凹凸不平的黑雾表面拉出一道极短的丝线，视觉残留的存在让人分不清这是纯粹的点还是线，虽然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种特性。不过或许，多亏了那点随机出现的亮光，我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

再一会，我才在黑色的背景里找到苍王的位置。他其实就站在旁边几米的位置，黑色的兜帽已经戴了起来，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能够反光的地方，因为他的黑墨。虽然或许他即使把那件奇怪的风衣全脱了也不会好多少，因为他也本来就是全黑的毛，眼睛也不见得多出一些可分辨的颜色。他应该是在等我醒来了。

“穿过凡人简陋的编译设备到达荒原是会有点晕，但像你这样真晕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哼。”

很明显，声音中充满了对我的嫌弃，就像一个成熟的狼对一只幼崽是如此柔弱的嘲弄。即使他真的想要理解我，也是对无害幼崽的观察吧。

啊对对对，说不定还是你害的呢，你当场把我解封一点点，谁知道还留下了多少隐患……

“额……确实不是他的锅，主要是……凡人想要通过，确实麻烦。”

内心又有龙在说话了。

这次，祈愿龙是原始形态，它趴在地上，左手……左爪枕着东方龙头，右爪不耐烦地“轻”拍地面，虽然想象空间中这些震动不会起效。在不太近的情况下，我勉强可以平视它。

“恶魔体内的有序与无序能够自动地互补移动，被编译设备怎么造都没事；但你不一样，属于你的凡人部分被怎样造，我的那部分就要配合着造，失误一点，你我都得炸！”

忽略又用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俗语，我也只能接受这越来越多的设定，同时对这个拉我进来的直接责任人……责任恶魔，露出一点无奈的笑。

“啊啊啊……希望那个狼真的是负责任地带你到个好地方，好好的教导你成神，要不然……让我受这样的苦……啊啊啊，早晚扬了你！”

你不会觉得装小孩很有趣吧……

回到外界。

“这里就是荒原吗？”

“是。”

喂喂，你就不会顺便解释一下什么成因之类的东西吗？问一个答一个？

“我以为……会更宽广些。不是指实际上的大小，而是指视野，这片黑雾着实让人厌烦。

你应该知道吧，荒原通常带有点意境的。”

“荒原只是荒原，它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解释的。它事实上地荒凉，恶魔在这里难以生存，甚至连寻找方向都很难；或许有些依靠裂缝生存的小聚落，但也只是脆弱的绿洲而已。

这里还能见到大块的岩石，说明还算稳定，毕竟在通道旁边。脚下的颗粒越细小，荒原越是不稳定，颠覆常理的东西也就越多，还会有……”

正说着，在我的视角中，苍王身后的黑雾似乎有些异动，一小块区域亮光突然频繁起来，黑雾的流动速度也骤然变快。我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影响。就在我还未意识到这些代表着什么时，苍王的风衣上已然聚起一个突刺，飞快地伸向那个方向，刺进了黑雾里，不知道击中了什么，毕竟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随后，那片黑雾就恢复了正常。

“会有更多的混乱，虽然刚刚就碰到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