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天牢。
经过了一个年关,牢里头犯人虽然已经更新换代了一番,但总体跟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到处都是哀嚎连连,恶臭熏天。
唯有一处特殊牢房大变了模样,正是王诜所在的这间牢房。经过小半年的添砖加瓦,这里已经彻底被改造成了一个懒人窝,地面铺上了榻榻米,到处都是揉成一团画废了的白麻纸,漫画桌的桌脚全都被砍掉了,王诜正裹着一床棉被盘腿坐在桌前,顶着黑眼圈在画原稿,在他身旁,一个小火炉正烧着碳,上面起着一口锅子,里面正煮着一锅羊汤,清香四溢。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样一幕定会大跌眼镜,这里当真是一处牢房?哪有人这样子坐牢的?
“嘿嘿,王公子,酱料来啦!”一个老狱卒端着几只碗乐呵呵地直接推开了牢门,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那口炉子前头,想要尝一口羊汤炖的怎么样了,却被王诜无情地一巴掌扇飞了铁勺。
“都说了第一口必须得是我的,你这老匹夫怎么就是说不听呢?”王诜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老狱卒,然后抄起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乳白色的汤水,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可以吃了!”
说完,就眼疾手快地用叉子叉了块最肥嫩的羊骨头,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盐罐,轻轻洒了一点,再蘸点酱料,美美地啃了起来。
老狱卒取了第二肥嫩的那块羊肉,边吃边说:“王公子,这杨业都死了,《杨门虎将》也该收官了吧,你可算是能出去了,这一晃都五个月了,还怪让人舍不得的。”
王诜第一天就跟这老狱卒混熟了,才发现这是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年轻时读过点书,也游历过一些地方,见识广说话又好听,最喜欢讲勾栏里头的荤段子,这几个月跟着王诜好吃好喝居然是胖了一圈,又能第一时间看到王诜的漫画,他当然舍不得王诜出狱。
“谁用你舍不得,这鬼地方我已经待够了,下一话收官我就拜拜了,再也不用见你这张丑脸了。”
经历了五个月的牢狱之灾,王诜就比老狱卒惨多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满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哪还有半年前的英俊模样,看上去无比憔悴。
虽然除了头两天以外,王诜也没吃过啥苦头,但是自由这种东西失去了才会觉得可贵,幽闭的空间加上枯燥又繁重的工作,日复一日的情况下真的能让人发疯。
王诜狱中第二话开始就尝试着偷懒了,他在白麻纸上直接描了线当原稿,结果被赵顼给退了回来,同时还送来一道圣旨,上面尽是些难懂的话,找老狱卒翻译了一遍,才知道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偷懒,不然这辈子别想出狱。
哎,怎么就让那个家伙看到了第一话原稿呢?
没有办法,王诜只好又取来死贵死贵的丝帛,开始在上头精画。原本七天一期时间上绰绰有余,王诜甚至可以偷闲个几天,但是要求精画的话,七天时间可就有些紧了。外头高栋梁已经开始印漫画销售了,没有存稿又没有助手的王诜连歇息的功夫都没有,一连五个月都在爆肝,还经常需要熬夜赶稿子。
一月的开封还下了场大雪,天寒地冻,王诜手都快冻僵了,几乎快要提不起笔,要不是那段时间联系上了米芾,让他帮自己画些后期效果,王诜可能就真的崩溃了。
不过当听到前来探监的高栋梁绘声绘色地跟自己描述《杨门虎将》卖的有多么火爆时,王诜欣慰无比,不管怎样,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这第一部漫画横空出世达到的效果完美超过了他的预期,漫画这种通俗文学艺术品终于是在大宋正式登上了舞台。
只是王诜被困在牢笼之中,没法亲眼看看那种自己作品风靡全城的样子实在是遗憾。但苦尽甘来的一天终于快要来了,现在王诜马上要画完《杨门虎将》了,他终究还是没能画到后头寇准那边的故事,只打算画到杨六郎独自还朝就结尾了,要是再在这里呆上半年,王诜可保不准就要真的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