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恪不由想起那日婆娑堂的群马舞,心中陡然畅快起来,虽然素来不喜东越皇甫氏,可到底是要与宇文翙联姻,自然一直盼着这个堂妹即使不得宇文翙宠爱,也不要像单君章那样的性子才好,结果那日一见,品貌才情自是没得挑,就是不知性情如何,心下颇有些惴惴。
当晚宴席散后,他曾与伏夔私下商讨过此事,不想伏夔倒是比他乐观许多,对他言道,东越皇帝在他三人面前极尽炫耀奢靡之能事,唯恐不知东越国富民强,一番做作,过犹不及。倒是这位襄国公主,衣着朴素,并未因要见三人而特特梳妆打扮,这样的女子若不是恃才傲物,便是真的温柔贤淑,可不管是哪一样,必不会任性猖狂,让他尽管放心便是。
皇甫恪想到此处,自嘲思忖,其实伏夔顾及他的面子,还有一个理由没好意思说出来,燕王寄于仇人篱下,自然事事谨慎小心,儿女少不得自小便深受其影响,更是不敢肆意妄为。
不过,宇文翙能得这样的女子为妻,皇甫恪倒是真心欢欣不已,更何况,他二人是中表之亲,想来即使不能举案齐眉,也必能和睦相亲。
大约走了一盏茶时分,皇甫恪发现那驿吏的话果真不假,街道两旁随处摆摊开店,全然不同在大溱,商人只能在专门的坊市内从事买卖。更难得的是,东越摊贩的营业似乎没有时间限制,不若在大溱,坊市闭门后或者开门之前,无故行走之人还要受鞭刑。
皇甫恪放眼望去,见沿雒水接连不断的一溜酒店商铺摊贩,吃的穿的用的,各色各样,一应俱全。
皇甫恪早起就没用早饭,又走了这一阵子,肚子里早就开始闹起了饥荒,看看这街上店铺一应俱全,就想着随便找个酒店饭铺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逛,抬眼看见一家酒店,店前挂着一块旗子,上书“四方酒店”,瞧着东西还算干净,就走了进去。
皇甫恪走至柜台前,见台子上方的大铁钩子上挂着熟透了的猪肉羊肉,柜台上的盘子里盛着滚热的鲜鱼、肥鸡、各色菜蔬,锅里煮着粘稠的粥食,屉笼里蒸着热腾腾的肉馒头和包子。皇甫恪刚要点餐,就听门外一个小贩大声道:“你这人怎的这般不讲道理,告诉你五铢钱在大越国不能用,你怎地还是拿起东西就吃,吃了又付不出钱?”
皇甫恪回头看去,见酒店外的一个饭铺旁,一个摊贩似乎在和一个人争执不下。他明白,五铢钱是大溱流通使用的货币,而东越则是通用半两钱,两者确实不能在对方国家直接使用,但是两个国家的钱庄都可以互相兑换,其实也不乏商人为多做些买卖,愿意收取对方的货币,自行去钱庄兑换,只是这小贩看来是怕麻烦,才不愿这人直接使用五铢钱。皇甫恪摇摇头,到底是自己国家的人,实在不行,自己替他垫付了这顿饭钱便是。
皇恪走出店外,见一个摊贩正在呵斥一个少年,那少年身形瘦削,一身青色襜褕,脸上黑黝黝的,完全辨不清长相,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口的肉包子,满脸不在乎地看着小摊贩,到似是那个摊贩欠了他的钱一般。
摊贩大声叫道:“怎么,还是不给钱?”
那少年瞟了他一眼,探手入怀,取出一锭五两银子,交给那摊贩。
那摊贩更是生气,“早就告诉你,这肉包子不过五文钱,你给这么大的银子,要我这小本买卖到哪里去给你找零头?”
那少年更是不耐烦,道:“给你五铢钱,你说不能用,给你银子,又说找不开,你到底要怎样,实在不行,小爷把这肉包子换你总成了吧?”说完,那少年果真将咬了一口的馒头放了回去。
那摊贩大怒,伸手就欲掴那少年,那少年矮身躲过,皇甫恪见那少年这一躲,显然是身负武艺,倒是留了心,不再忙着提垫付饭资的事了。
那少年躲了几次那摊贩的几巴掌,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竟然躲到了皇甫恪身后,拉着他的衣袖说道:“兄台救我。”
皇甫恪听那少年故意压粗嗓子说话,更是疑惑,见这少年的举动,虽不清楚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到底不愿意再在此处纠缠下去,忙抬手拦住摊贩,道:“大哥不必生气,也莫动粗,我来替他付上便是。”
皇甫恪从怀中掏出五文钱,交给那小贩,小贩显是个脾气暴躁的,接过钱后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皇甫恪被少年这一闹,也没有心情再进四方酒店,心想着不若也在街上随便买点就是了,于是来到一家面点摊前,正要掏钱买饭,却不想那少年竟尾随自己而至,他不知那少年意欲何为,正想转身询问,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撞在一根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