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过噩梦吗,你害怕噩梦吗?
孩提时的许长乐讨厌噩梦,但因为有了妈妈的安慰和鼓励,她眼里的噩梦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再荒诞的梦也只是梦而已,在漫长的夜晚也终有启明的时候。
当她抱着枕头躲进父母的房间,在妈妈欢快的宽慰中、父亲无可奈何的微笑里,她在二人中间躺下。
那一刻,再恐怖的梦也没法把她抓住,她全然已躲到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她不怕噩梦,梦的后续是家人的慰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父亲有力的臂弯、母亲在耳畔边的轻声细语……
噩梦不可怕,因为它充其量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偏僻角落,人永远有机会逃到更广阔的世界里。
真正可怕的,是现实。
是必须直面的现实。
是无论喜欢、厌恶,都不能逃避的现实。
……
恍惚中惊醒,已然身处无边无际的荒漠。
黄沙无穷无尽的延伸,直至视野尽头。
学校,灾厄,魔法少女……这些分明该熟悉的东西,却悠远的像是只在十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的闲谈中念到的话题。
许长乐拍了拍脸,想要弄清楚自己意识是否清醒、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可却有极为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
“……许长乐,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她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地反应过来。
许长乐缓缓转身,看向了那个被一大片高速闪烁着的黑白噪点覆盖的人影。
“你是,什么?”
“……”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沉默中露出淡淡的、莫名的敌意。
许长乐没有去管那奇怪的问题。她试图朝着对方走去,但无论她如何靠近,双方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
于是她不再继续尝试移动,转而试图与对方对话,询问一切与现状有关的话题。
但她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对方像是个死掉的雕像那样没有回应,而她则像是试图和大理石对话的傻子。先前的声音像是从异世界传来的,只剩下那恼人的噪点在不断闪烁。
许长乐放弃了沟通,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什么,但很快,她的动作变得僵硬,再之后,她停止了观察。
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那些该死的同样的黑白的噪点从她头顶蔓延,把天空堵死了。
许长乐转了回来,她看着那闪烁的黑白噪点,像是要把它们看穿、然后看到那些藏在后面的家伙。
但她也没有成功。
在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或者更久的时间之后,她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主意。
她慢慢的蹲下了,然后在温热的沙子上坐下了,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了。
没有办法。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那些巨大的灾难发生,然后自己无能为力。像是被关在玻璃笼子的白老鼠,眼睁睁的看着世界调剂出什么、然后又夺走了什么,自己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卷缩着,回忆,可记忆也不温暖,于是只能逃入更深更深。
之后,又过去了多久呢?若以事物发展与变化的过程来做时间的尺度,那么,大概是过去了相当于“许长乐六次的回忆自己的过去所需要的时间”那么久的吧。
但在这荒唐的世界里,连疯狂都变得多余且奢侈。
等到她下一次的把头抬起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天被同样的噪点铺满,闪烁是一卡一卡的,像是恐怖片里的没了信号的电视机。地上,沙漠仍是沙漠,但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风,有风,起风了。
她先是小心的站了起来,随后发现身体和初入时同样的灵活、没有半点的酸涩后,动作就不再收敛了。
在四处打量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扇装饰奢华的门扉,她没有迟疑,朝着那边走去。
随着她的移动,天上噪点的闪烁越发混乱,世界也渐渐暗了下去。
等到她走到那扇门扉前时,除了门和自己,世界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许长乐,你活着是为什么呢……”
声音又一次从背后传来,但许长乐这次没有去再理它。
她一直保持着清醒,用力的不去思考,只是回忆,只是体验,像是浸入漫长的河道,水从身边流过。不伸手试图从中抓到什么,于是就不剩什么东西能够被水流带走。
她伸手握住了镶着黄金的门把手,转动,门开的一刻,一切却都慢了下来。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逐渐虚化,看见了在大概胸口中央位置的的白色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