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和小雨在飞天巨鳐背上待了三个日夜。

雨行君整日抱着断水斜靠在亭子里，偶尔石头会打听些修仙界的事，但更多时间是望着天边发呆。

小雨不明白云层之上除了一望无际的云海什么都看不到，他到底在看什么。

但他们不知道就因为他们三人凡间下了一路的大雨，甚至在一小国新王登基时他们仨恰好路过，于是晴空万里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为不祥，新王废，只是一瞬的擦肩而过，凡人百姓又开始几年的兵荒马乱。

三天后石头正抱着包裹出神，雨行君座下的巨鳐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这是到地方了。

四下望去皆是一望无际的云海还有远处一轮即将落下的夕阳。

雨行君大喝一声。

“来！”

巨鳐身下的云层中便飞出两只巨大馒头一样的怪物。

一粉一青半透明的身子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折射出珍珠般的光彩，待整个身子都露出来竟然是两只水母。

无数飘带般的触手在彩霞中上下起伏，宛若一体。

两只水母驱动着身下的云彩捉浪弄涛，云海如水面起了涟漪，两处涟漪交汇处不断有七彩光芒凝聚，如此反复直到那一处的虹光炸开。

忽然一座高山现身直冲云端之上。

这三日石头也见过一些山头会在云海里冒头但这么壮观的却是头一次看到，随着雨行君驱使巨鳐越来越近，一股压迫也感随之而来，飞天巨鳐在它面前几乎只能算作微微尘埃，更别说尘埃之上的三人。

面对这巍峨的高山扑面而来，石头心神激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张大嘴努力吸气吐气。

还是小雨最先发现了石头的异样立刻向雨行君求助，雨行君身上的束魂应声而出将石头包裹起来，石头总算稍稍缓解隔着束魂大口喘息，小雨则是努力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你小子给我撑住了，这里对凡人设下了禁制。”

雨行君双手结印，忽的狂风大作，两条乌云组成的黑色巨龙盘旋裹挟着雷光从云海中径直朝着山腰撞了过去。

轰隆隆雷声风声雨声聚起，雨行君哼了一声，一口血雾隔着束魂喷了出来，双龙应声而散。

“再来！”

雨势渐大，小雨才想起来这可是在天上，天上怎会有雨？

把头伸出去后却看到两个黑衣鱼尾的童子浮在空中，两人各自一手掐诀另一手共同掌着一枚蓝色珠子，不断有水光从那珠子里迸射而出，然后又化作滔天巨浪再次朝着山巅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

水花散开，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而那两个少年则叹息一声回到了珠子里凭空消失不见。

“我他娘的还不信了！”

雨行君抹了一把下巴上渗出的血迹，手掐剑诀断水应声而出。

剑身上的束魂尽数退回置剑柄露出淡蓝色的剑身，非铜非铁竟是一柄灰蓝色玉矿雕琢出的玉剑。

雨行君朝着那山腰处一指。

玉剑随即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再次激射而出。

可小雨看着什么都没发生，不仅如此断水也一去不返。

雨行君脱力，一手撑地一手剑指上连着一段极细的蓝色丝线。

“终于找到你了。”

一枚灰色小旗从山中朝着他们飞来，直直停在雨行君面前。

摇动小旗，四周天地倒置然后猛然漆黑一片，再次摇旗黑暗又再次骤缩于旗中，三人四下张望竟然到了山脚下。

大雾茫茫中一条石板路蜿蜒而上，路两旁立着好些被削去一截的石像，约莫有十几座两三人高的石像都被砍去了脑袋或是整个上半身，便是仅存的身躯上也有或大或小几道泄恨般的刻痕。

石头只觉得心口发紧头晕目眩，只能由雨行君勉强搀扶着。

沿着石阶一步步向山上走雾气也随之越来越浓，雨行君用束魂牢牢将三人捆在一起，长舒口气。

“石头，我为你寻的师父是个怪人，但你记住无论他怎么拒绝你都不要放弃，撒泼打滚也好长跪不起也罢，一定要他收你为徒。”

石头现在根本说不了话，只能勉强点头。

三人步履蹒跚，可除了知无不答以外一向很少主动开口讲话的雨行君却难得的话多，一边走一边说，这雾是什么雾，隐隐的松香是从哪里来，甚至连不远处传来的哭泣声都能让他点评一番。

“一个男人的哭声讨饶，真是奇了哦。”

顺着哭声走近，一道雾墙隔开了两拨人，那哭声是一个赤着身子的强壮男人发出来的，姑且算个人吧，起码上半身肌肉虬结是个人，下半身是一条火红的蛇尾。

雾气仿佛凝结出实质蒙住了他的眼耳口鼻看不清面貌，只能勉强看出他盘着身子在一边哭一边磕头，哭声断断续续从他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中发出，额头鲜红一片，面前的石板血迹斑斑。

他身旁还有一人，看样子是个有骨气的，笔直跪着，同样被雾气蒙住了眼，披散着头发不断有泪水从下巴上滑落却听不到哭声，釵环整整齐齐平铺在身边的一条丝帕上，看衣着素雅精致是个讲究的富家公子才对，但身形和半张侧脸还有身旁整齐摆放的釵环，却应是个女人。

“她没有尾巴应该是个人吧。”

石头刚这么想，那女子好像做完了什么祷告规规矩矩向山上行了一个大礼，双手从衣袖中伸出贴地那是一双白色的翅膀。

石头和小雨被这两个半人半妖的东西吓到直直往雨行身后缩。

雨行君笑骂一句。

“真没出息，就这样还想着以后指望你们降妖除魔。”

但那二妖被雾障夺了五感并没有丝毫察觉依旧是一个磕头如捣蒜的哭闹另一个规规矩矩行礼跪拜。

雨行君拉着两人不再理会这一鸟一蛇继续赶路，异常话多的揣测这二妖一定是被石头未来的师父拿住了什么要害。

说到妖物仿佛又打开了新的话题云云种种给小雨和石头讲了一路，但大多是一些妖怪成精害人的故事，小雨和石头虽然疑惑却也不好打断。

“你们知道么，这妖怪和妖怪也不尽相同，天生就是妖怪以后也一直是妖怪的，生的是一颗内丹。而那妖不妖人不人的，体内则是元丹......”

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天色已黑，石头再撑不住倒在地上时，雾气渐渐淡了，远处隐约还有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