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开悟了。”

叶恒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人都在跟他讲这句话，那一张张面孔有男有女，有些面孔还十分熟悉，甚至有个少女简直和阿离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后来，那些人死状凄惨，有的困于地下被石锥穿心，有的被兽潮吞没最后只剩几根白骨，有的被扣上魔教的帽子被斩于高台，有的在小天劫时不知何故走火入魔化为了灰烬。

看着那一张张面孔从鲜活，到逐渐失去生机，每个人都在说着“抱歉”，每个人都在叫他师父，他第一次有了神魂的痛感。

他抱着弟子的骨灰来到一片黑海，天空仿佛正在快速下坠，一群长着翅膀的人正从天空中的裂缝中飞出，海浪被搅碎，大地被撕裂，他望着这一切，心中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转过身子，身边似乎站着一个很熟悉的人，只是看不清他的脸。

这个梦很长，长到过去了很多很多年的样子，梦里还有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一直在修炼，只是在那个梦里，时间都是混乱的，他一会在这里，一会又去了那里，上一秒他逐影剑法小城，下一瞬他才刚开始练习身法。

他好像经历了无穷尽的时间，他的意识在这时间乱流中分成了两个，这两个意识彼此相通，却又各行其是。直到他恍惚间似乎感觉到内心深处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似乎第三个意识就要出现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变成了那个小石头，掌柜给了他十个铜板要他去买两斤板油，最后剩了两个铜板，他握着这两个铜板开开心心要回掌柜的小店，这时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看着那一个个糖人他心动了。反正每次掌柜喊他买东西都会剩一两个铜板算奖赏，不如今天就奢侈一回？

不行！这铜板他要攒着，账房教他集腋成裘，他也要攒钱。

“老板，给我拿一个糖人。”

小石头这才发现一直有一个大人牵着自己的手，他抬头望向那个人，他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将军递给自己道：“拿好，别掉了。”

那个人是邱掌柜，是师父，是秦念，甚至是...玉相逢？！

“师弟。”

叶恒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意识也逐渐从涣散转为清醒，眼睛重新聚焦，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脑海中关于梦境的一切开始迅速变得模糊，他似乎还分不清现实，梦里有很重要的事，他越是努力回想就越是无能为力，最后只记得在梦里他努力修炼，似乎渡过了一生的长度。

“完了，这孩子傻了，傻大个一个，找个有钱人家当倒插门儿吧。”

叶恒从混沌中勉强挤出一丝力气道：“玉师兄？”

“哎呦，还记得我呐，看来有救。”玉相逢在叶恒面前晃了晃手道：“能看见么？”

“看不太清。”叶恒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面前晃，但眼前却只有各种彩色的斑点忽大忽小。“好像一片各种颜色的点在闪。”

“诶？这倒奇怪了。星奴你看呢？”

“城主，奴也不知？二爷你干什么？！”

“哪那么多废话！”

叶恒忽然感觉有人大力抽了自己脑壳一巴掌。

一阵眩晕后，那些斑点抽动着组成了图像，他正躺在床上，面前是提着他头发正准备再来一下的二爷。

“二爷？你怎么在...”

叶恒四下张望，他正躺在银松轩自己的屋子里，玉相逢躲在一边，星奴正掌着一颗玉珏，而秦念双手抱胸正靠在门口。

“看，怎么着，这斜病就得歪法治。”

二爷见着叶恒恢复正常也松开手，星奴将玉珏交给玉相逢后赶紧扶着叶恒躺下，还不忘掖了掖被子。

“叶公子醒了便好，你这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了。”

自从叶恒生死关后就一直昏睡，秦念将叶恒带回银松轩后迟迟不见他苏醒，任他和照雪想尽了办法都无可奈何，最后秦念只得下山去寻玉相逢，由他带着一众人上了山门。

玉相逢听秦念描述也是啧啧称奇，于是派星奴在库房找了一些唤醒神魂的宝物，带着二爷一起来到了银松轩。

他们三人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最后二爷甚至天天傍晚拿着叶恒常穿的衣服天天站在屋顶呼唤叶恒的名字，秦念说这是民间的土法子，未必有效，但就这么喊了几日叶恒却真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一发现这种法子管用，秦念和玉相逢几乎在院里斗开了法。

秦念垒了很多山石神，一日三次祭拜。

玉相逢则是穿了一身怪异的衣服，像野人一样围着一个火炉跳舞。

星奴看着二人又看了看在屋顶摇着里衣大声呼喊叶恒的二爷。

“叶公子你快醒醒吧，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都快疯了。”

好在现如今叶恒真的醒了，只是还有些糊涂的样子。

“我闭关多久了？”

“三年。”秦念答道：“你现在已经突破了第二层，多亏山石神保佑。”

“是多亏灶火娘娘保佑。”玉相逢更正道。

二爷不服，他认为叶恒能苏醒全靠他天天叫魂才对。

三人各有信仰，叶恒听着他们吵闹，忽然觉得没来由地踏实，他似乎在梦里活了非常久的日子，虽然想不起来了，但神态气度上却多了不少沉稳，静静笑着看他们争论。

两只细鼠捧着砂锅进屋，热热闹闹的庆祝叶恒正式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