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装载着满满的粮食,马车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即使众人走了几十里,人困马乏,也未曾停下脚步。然而长时间的行走,早已是筋疲力尽,督粮官不得已下令,让众人原地休息,并埋锅造饭,以慰风霜、疲劳。此时,安子言闲着无聊,取出怀中新借的《孙子兵法》,靠着篝火仔细研读,读着读着,似乎渐入佳境,思绪完全沉浸在这字字珠玑的理论中。四周,兵士在相互巡逻、警戒,而大家要么在埋锅造饭,要么相聚一团闲谈,平静而和谐。这北上大军已近十万,而这确是第一批北上的粮草,出其不意,攻其所必救,可能不太平呀!想到这里,子言起身来到督粮官身前,躬身施礼诉说自己担忧,督粮官亦是不可置否,较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书生,欲考考其可有知识、良策。
子言压压嗓子而后道:“回大人,加上此前北上诸军亦有十五六万,前线想必十分缺粮,而我等为第一批押运粮草的队伍,极有可能遭袭。何况我等走的均是大路,地形地势开阔,若遇突袭,当真是躲无可躲呀!且狄人多骑兵,我等只有装满粮食的马车和两条腿,若直接去拼杀或者逃离,不但不能按时完成押送任务,而且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此地即无小道可走,又无茂密山林可藏身,纵是有我们也来不及,你若有法子,暂且说来听听!”周围其他人也齐齐看过来,较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书生,有的笑嘻嘻调笑道“愿听书生高见!嘿嘿!”“是呀,是呀,听听高见呀!哈哈!”
子言瞧着这些刀头舔血兵将的眼神,似乎是爷爷在审视孙子,心里仿佛一群马跑过,“大人身前哪敢班门弄斧,只是学生认为应早做准备,即刻派出信使请求大军接应。”
“你能如此想也算难得,不过我们吃完饭后便要继续前行,莫约明日午后便能抵达,而狄人远在二百里之外,莫要担心了!”
“可狄人马快呀!”子言道,
督粮官及随行将军虽有疑虑却未在言语,只是加强戒备,并派出二三十骑远赴十里开外巡逻警戒。一个时辰后,督粮官再一次下令全军开拔,众人在随行官兵护送下再次启程,好在驰道依旧宽阔、平坦,又有随行兵将皆执火把引路,否则这黑夜之中,摸黑赶路必不好走,尤其是深夜至凌晨时分,天气寒冷刺骨,众人愈发不敢停下,唯恐身上积攒那点儿热气消散了。队伍行至第二天天大亮,众人又累又饿,督粮官方才再一次下令埋锅做饭、停下休息,安子言停下后,围着队伍左瞧瞧,右看看,似乎要找出什么,然而周围除了荒山野丘、枯枝败草之外什么都没有。然后就在众人用餐后,准备再一次出发时,在外警戒的士兵疾驰而回,禀报将军及督粮官前方十五里处发现疑似有大队骑兵痕迹,二人互望一眼,内心顿起阴霾。将军问及是否还有其他发现,结果确是没有,然而此事可大可小,督粮官想起昨晚书生的劝诫,遂吩咐身边士兵即刻唤来安子言,告知其实情,考教道:“秀才可有良策?”
“一不识地理,二不知敌我,实无良策,何况书生身无长物,若胡乱谏言,以致我军大败,粮草尽失,百死不能赎己过,学生不敢妄下断言!”子言道,
“你这秀才,大丈夫顶天立地,昨日那般勇气哪里去了?今日怎的如此畏缩!”将军笑骂道,“我等自有定夺!你且但说无妨,某看你有几斤几两!”
“大人,按这位兄弟所言,极有可能那有里人在等我们,确实不得不防。不过愈往前走,地势愈渐收紧,左右两边较多陡坡,于我不利。若是盗匪之流,有大军在,定不敢来,若是狄人,狄人多是骑军,若此来偷袭,数定不多也,且骑军最适合正面冲杀。吾等不若正面安置几辆粮车,焚烧以缓其速,而后所有粮车围城圈,点燃狼烟,据此而守,以待救援!”子言回道,
“你这秀才,歪点子还挺多!”督粮官道,随后催促队伍赶紧出发。
然而行不及五里,一大股烟尘自前方山谷直冲天际,并向队伍加速冲来,而其前方三四骑虽急速疾驰,却接二连三坠马,最终只有一马奔至队伍前方,高喊“狄人来犯!”便坠地而亡。将军见此,立刻下令,全军戒备,依照安子言的办法排兵列阵,点火阻敌,放狼烟。虽然有效迟滞敌人进攻势头,但这些狄人很快策马一左一右分成两拨,围向队伍,企图寻找突破口,冲杀入内,一劳永逸,然而环绕一周后,始终无法突破马车防御。而车阵内的弓手在将军号令下不断引弓搭箭,射击狄人,一时不少狄人落马。见此,狄人亦是不甘示弱,引弓回击,几番对射,双方死伤无数,然而狄人始终未能突破防御。
此刻,安子言及众民夫藏身马车下躲避箭雨,然而依旧不断有人身中流矢倒地,引起片刻骚动与哀嚎。狄人将军似乎从未想到此次截粮会遇到如此麻烦,便要放火烧烧粮,然而一时难以凑齐引火之物,但自己曾立下过军令状,若不能成功,自己回去也是个死,遂心中发狠,下令众人下马上前截杀,毕竟己方士兵多于彼方,胜算在握。随即一个个狄人跳下马,开始攀上粮车,向内挥刀砍来,战斗愈发激烈。官兵虽然得了地利,其战也骁勇,然而人少的劣势很快呈现,战损开始扩大,见此役夫中的青壮亦开始参战,他们有的突然伸出手将车上的狄人拉下马车,拖入车底,众人出手,将其打死、闷死;有的猛然穿出,抱着狄人滚下车辕,扭打一起,将其活活打死,而后执其刀,杀向狄人;有的拾起狄人或者官兵死后的武器,奋起反抗,而较多的,则是于不忍之间,被狄人挥刀杀死。
突然一狄人发现车下安子言,挥刀便砍,子言躲避不及,即将被砍杀之际,突然被人扑倒,而后鲜血喷洒在子言的脸上,模糊了眼睛,世间一片血红,“啊…!”随后迅速穿出去,与其扭打在一起,突然背上被砍一刀,便不省人事。
“老陈头,不要呀!”子言惊得抬起头,发现周围伤患一片,看此情形应是大军伤兵营。
身旁挂着胳膊的陆宁之眼见子言醒来,赶紧用另一手端来一碗水,递向子言,道:“安先生,喝口水吧,我们如今身在翟道县城大军伤兵营里,咱们安全了!陈小将军让我告诉你,他有要事刚离开,办完事后立刻过来,让您安心养伤!”
或许是刚才的动作牵动背后的伤势,安子言再一次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