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母亲的。”俞逖顺势作答,沉吟了会儿又道:“若是祝家应下,还请母亲及时告知儿子,纳采的礼总得要我亲自去备才好。”
郭文珠也想到了这茬,这时节正是夏初转热的时候,不比冬日难以猎雁可以用大鹅代替,这时候还是要两只大雁才算合乎礼节,也是对祝家姑娘的重视。
“那好,逖哥儿你六艺都学得不错,正是拿出来用的时候。”郭文珠解决了一桩心事,松了一口气,这门亲事拿出去任凭谁也说不出她半分不好来,也就有了闲心打趣俞逖。
俞逖就着这话又接下去说了两句,等到郭文珠露出些许疲态后才起身告辞离去。
果不其然,三日后郭文珠那边找的官媒就登上了祝家的门。
两家主母早有说合,况且那日东平侯府的宴会回来,柳青璐也暗地里探过祝春时的想法,见她并没反对或者不愿的意思,就知道这桩事成了一半。
等到靖海伯府那边递了话过来,便知道这门亲事大致也就定下了。
因而这日官媒上门的时候,柳青璐便也拉上了岳姨娘一道。
那官媒姓何,年岁不过四十,却是最能说会道的主儿,在京城的媒人中算是极为有名的,俞家能请她来上门,也是重视祝家和祝春时的意思。
何官媒着了身胭脂红的裙衫,赫然是十分喜庆的打扮,见着岳姨娘也在厅中坐着,也没露出什么别的神色来。
“见过太太。”何官媒一张嘴便是夸:“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贵府的姑娘又才貌双全,不知道多少府邸想要求去,我这个婆子今儿就是来做讨嫌的事,要求一求太太家的姑娘了。”
柳青璐笑得温柔,不过却没应这话:“家里的女孩儿都还小,我寻思多留两年,不急着定下亲事。”
何官媒见怪不怪,家里有姑娘的总是要矜持一些,要男方这边多次请求之后才肯应下来,否则要是一口应下来岂不是显得自家的女孩不珍贵?
“太太的顾虑我都是明白的,只是今日我要说的这位着实是个好的,否则我也不敢厚着脸皮登门不是?”
柳青璐笑着不语,兀自端了茶杯喝茶,“这是今春新送来的茶,何冰人也尝尝?”
旁边的岳姨娘虽然着急,但也知道这个场合不是自己能多话的,便也学着柳青璐的模样低头喝茶。
何官媒笑着喝了口茶水,没尝出个什么滋味来,略停了几息,又赶着开口。
“俞家大房的六少爷,年纪不过弱冠,就已经是秀才了,等来日秋闱得中,那可就是举人了,便是谋个进士出身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官媒说得兴起,她说过的媒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往来经手的大多是官宦家庭,但次次都是一副高兴至极的模样,直把人夸上了天:“咱们姑娘若是嫁过去,可就是举人娘子了,将来封个诰命也是指日可待的,虽然说咱们姑娘出身官家并不怎么贪这个虚名,但太太您说说,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哥儿,有几个不是靠祖宗恩荫出头的,像俞六少爷这般凭借自身才华的,可没几个。”
柳青璐眼里笑意更浓,这也是她当初看中俞六的原因。
见对方仍旧没开口,何官媒舔了舔嘴唇,再接再厉道:“方才说的都是将来的事,咱们再说说当下的,除了这才华外,俞六少爷相貌也俊朗不凡,和咱们姑娘真真是般配极了。且俞家大太太也是个温和仁善的性子,想来太太是比我清楚的。我来时郭太太也再三叮嘱,六少爷虽说不是从她肚子里托生的,但也不差什么了,这是大房头一回娶妇,又是长媳,定然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一应都按照府中嫡出少爷的安排来,定然不委屈了姑娘。”
柳青璐听了这话,微微笑道:“郭太太真是有心了,我们家姑娘蒲柳之姿,恐怕担不起这份厚爱。”
何官媒晓得这是来到第二次推拉了,她说亲这么多年,早就娴熟于心,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连连道:“太太这就是说笑了,郭太太既然这么说,那便是极为看重我们姑娘的,自然担得起。我说句不该说的,姑娘嫁过去就是长媳,不消说伯府的事,但长房定然是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事的,郭太太膝下嫡出的哥儿不过十二,便是长成娶妇也得七八年的光景,到那时,只怕俞六少爷早有了大造化大前程,姑娘的好日子也不必拘在伯府里。”
岳姨娘被说得心动,她这辈子是没法子才做了人妾室找一条活路,所幸运气不错遇上了柳青璐这个主母,没受什么磋磨,但自打她生了祝春时后,便只想着给她求个好夫家,将来不必如她一般。
柳青璐低头又喝了口热茶,待到何官媒住了嘴,便笑着招呼:“冰人说了这么些,只怕是口干了,快歇歇喝茶罢。”
何官媒哎声应了,茶一入口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随即又看向上手的柳青璐。
“劳冰人跑这趟,郭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家四姑娘能得大太太看重是她的福气,只是——”柳青璐面露歉意:“这婚姻大事,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好歹也得问问老爷的意思,再有四姑娘的想法,两姓结姻原是喜事,总不能枉顾孩子的想法,闹出不好来不是?”
何官媒心下有了成算,向来结亲这等事,往往都是第三回才能定下,她原也没指望一回就能成。这会儿见柳青璐的口风从不愿意订亲变成要询问家中老爷的意思,就已然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这是自然的。”何官媒眉开眼笑的:“那太太得了信派人去找我就好,我也好回那边郭太太的话。”
柳青璐含笑应下,又吩咐垂珠从人出去。
“如何,满意俞六少爷吗?”柳青璐看向一边的岳姨娘笑道,“你之前还不大喜欢,今儿何冰人的话听了觉得怎么样?”
“不瞒太太,妾身是真怕俞家那一大家子。”岳姨娘无奈的笑,悠悠叹了口气后道:“许是咱们家里简单安逸了些,一遇到这种事便容易想多。那位郭太太,妾身不曾接触过,但太太平日里往来定然是清楚的,想来也不会说是什么爱立规矩折腾人的,且何冰人说的那些话,若真是如此,也是春时的幸事。”
“你啊······”柳青璐笑着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却没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春时的想法呢,你问过没?”
岳姨娘点头笑了笑:“那次回来就问过了,春时的意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都听太太和老爷的。”
柳青璐又笑,接下来倒是不怎么提这件事了,她看了两眼岳姨娘身上的裙衫,还是去年初夏做的碧罗裙,纵然没怎么穿过,但料子和纹样却有些过时了。
“等会儿你让兰芽去二房库房里挑两匹好缎子,近来府里忙着爷们姑娘的事,也没顾得上其他的,也该做两身新衣裳了。”
岳姨娘虽没得个准话,但观柳青璐的神色,心里也微微放心下来,笑着称是,其后也跟着说起府里其他事情来,不再提此事。
这日晚间,柳青璐果然和祝父仔细商量了一番,打从这门亲事开始接触,祝父就是知道的 ,如今听见后续,他也并不反对,反而叮嘱柳氏诸般小心慎重,虽说是妾侍所出的姑娘,但也不能轻忽,祝春时的陪嫁和陪房也该认真备起来了。
柳青璐自然应下,不免嗔怪两句,随后才伺候祝父歇下,一夜无他话。
等到第二日,柳青璐又亲自去大房夏太太那里商议事情,两家如今实际上并没分家,家里的子嗣不论是娶亲还是出嫁,都要从中馈挪一份银子出来,之后才是主母出银子采买。
如此商量忙碌了两三日,何官媒第二次来府中提亲,柳青璐照例是推辞的。
等到六月中旬暑热正盛的时候,何官媒第三次登门提亲,柳青璐才矜持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