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星闻声不禁愣住。
那位沈公子居然还没走。
“假山上的朋友,听了这么久,连面都不愿意露,未免太不大方。”
她打了一个激灵,这话,不是在对自己说吧?
园中静悄悄,除了池鱼偶尔越过水面带起的水花声、远处隐约的嬉笑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看来说的是自己了。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
苏天星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膝盖。都怪自己听得太入迷了,腿有点麻。不管如何,气势不能输。她三两步跃下假山,在离月桂树五米开外的地方稳住。
夜晚凉风习习,很是舒适,只是气氛有些尴尬,说点什么才好。大家见面怎么打招呼来着?以前见周蒙遇到院里的漂亮小丫鬟,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抓着人家的小手,体贴关切的来上一句:“吃了吗?”然而今日自己是作为将军之女来赴宴,对方也不是个漂亮小丫鬟,这话显然不太合适。
“沈公子,久仰久仰。”
幸而将军府也不都是如周蒙之辈,她思忖了一下,便依着父亲哥哥待客的样子,行了个礼。说话自认这话说的十分得体,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像小孩得了夫子夸赞,神气的很。
“原来是位小姐,”沈公子半个身子都掩映在那棵月桂树下,看不清表情。
“为何要偷听旁人说话呢?”
“我可没偷听,我不过刚好散步路过而已,听见你叫我,我便出来了。”从小跟老师周蒙斗智斗勇,这种小谎,她张口便来,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
这人怎么会没头没脑的问这个问题,她当下决定,不管如何先撇清关系才好。
“既然没见过,你怎知我姓沈?”
苏天星不由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呆子,看来抵赖不过去了。
“……我早就在这里了,是你们打扰我赏月才是!”她挺着胸膛,说的理直气壮,甚至有点愤愤不平,故意忽略掉自己明明可以一早现身离开的事实。
“今日寿宴,你不在前院听戏,为何要躲在这假山上?”
“我乐意。”
这回答可以说是无理极了,恐怕让听的人没法不生气。可这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这声笑,似有似无,钻到苏天星的耳朵里,就好像她头戴的那只羽毛一样,软软的,挠的她好生难受。
她抬头望去,树下之人居然走了过来。
月色明亮,灯火通明。
苏天星一愣。
好一位翩翩公子!
她自幼随父亲驻守大漠,那里环境恶劣,常年长风猎猎,飞沙走砾。
当地民风就和那里的气候一样,姑娘们热情如火,爱恨分明,喜怒哀乐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们喜欢热血澎湃的汉子,喜欢他们线条明显的肌肉、阳光下淋漓酣畅的汗水和夜晚里篝火旁畅饮美酒时滚动的喉结。
苏天星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也是这样的男子。
而眼前这人,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肩若削成,面如冠玉,映着月色,宛若谪仙下凡,随时便会乘风踏云而去。而他的眼神,却比大漠最硬的汉子还要锐利。
她突然有点明白金陵第一美人为什么这么一往情深,如流萤扑火般不顾一切。
此刻,她有点紧张。她不喜欢这紧张,于是低下头去,见园中的草修剪的十分整齐,便用力的蹬了两脚,歪去一大片。
心中平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