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一群人便包围了厢房。
秋茂华提袍,一脚踹开厢房的门,阔步踏入房间,环顾了眼房间,径直绕过屏风。
一声厉吼将榻上的二人瞬间惊醒:“贱人!”
床幔掀开,一位相貌白净的少年拢着衣襟坐起,睡眼惺忪地看向秋茂华,半晌,带着沙哑而温沉的嗓音开口:“你是何人?”
秋茂华愣了愣,又揉揉眼睛,这下总算认清眼前人。秋茂华扑通跪地,行了个大礼:“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此处竟是晏郎君的府邸,贸然闯入,还请晏郎君恕罪!”
身前没有应声,秋茂华抬眼,短圆的额头上硬是挤出了好几道褶子。
“秋司直怎的,还想继续看我与笙歌玩乐吗?”云晏伸手挑起笙歌的下巴,侧眼看向直愣愣地盯着这边的秋茂华。
秋茂华回神,目光掠过云晏敞露的衣衫,急忙提袍起身,“不不不,小的这便离开。”
正要转身挪步,秋茂华又俯身道:“晏郎君记得找人上府邸门口的牌匾。”
云晏假装“哦”了声,“我记起来了。前几日我遣散了府上下人,没成想他们走的时候竟连着我那块牌匾一起顺走了。多谢秋司直提醒。”云晏笑了笑。
“那小的不打扰晏郎君了。”秋茂华行礼离去。
木门吱呀一声,云晏放开怀里的笙歌,系好衣带下榻。
笙歌瞥了眼站在门口的人影,忙开口问:“晏郎君为何突然遣散了府上下人?昨日夜里小的想沐浴都无人服侍。”
“自然是为了方便同你在此做些愉悦之事。还有,昨日夜里我们不是共浴了吗,你莫不是在嫌弃我?”云晏套上外袍,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的人影。
笙歌穿上外袍,“小的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晏郎君?晏郎君,日后小的还想同您一起沐浴。”笙歌的笑声比女子的都要动听。
“待日后修建浴池再说。”云晏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
“日后又是几时啊?”
“这就等不及了?”
厢房内不断传出调笑声,门外的秋茂华忍不住啐了一口,便快步离去。
见纸窗上的黑影消失,笙歌伏身在地:“多谢晏郎君出手相救!小的斗胆,敢问晏郎君,岑娘子他们可安好?”
云晏推开木门,“走吧,去看看。”
耳廓一动,笙歌起身跟上云晏的步伐。
府邸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侍卫凌玉伫立于马车旁,“主君。”
“今日不用了。”云晏摆摆手,便向一侧行去。笙歌对凌玉作了个揖,便跟着云晏穿过小巷。
“晏郎君这是打算徒步行去梨春园?”笙歌看向云晏高大的背影,青丝如绦随风拂动。
“你知道何处有朝食吗?”云晏放慢脚步。
笙歌讶然,“晏郎君是从未在外吃过朝食吗?”见前面人侧首睨了眼自己,笙歌只好恭敬回道:“前面街市向东行半柱香便是听竹堂,听竹堂的朝食适合晏郎君此等身份之人。”
前面人沉默片刻,启唇:“你平日在外吃朝食都去何处?”
笙歌怔怔地看向云晏,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他并肩而行。“小的平日里吃的朝食比较简陋,怕是不合晏郎君的口味。”
“无妨,带路吧。”云晏的目光扫过街市两侧的商贩,眼神不禁黯淡。
云晏随笙歌走进一敞棚下,云晏顿了顿,看着陈旧的木制桌椅,一时难言。笙歌用衣袖擦了擦木凳,示意云晏落座,“晏郎君,请吧。”见笙歌爽快落座,云晏只好拂袍落座。
“曾叔,来两碗馎饦!”
云晏望去,见笙歌真心欢喜,便问:“你就这么喜欢吃这家的馎饦?”
笙歌毫不犹豫地颔首,“先前没有饭吃的时候,都是曾叔施舍的我。曾叔心善,每每收摊后都会把卖剩下的馎饦给我吃。呐,以前我就是在那个角落里吃饭的。”笙歌抬手指向远处乞丐聚集的角落。
“幸好遇到了曾叔……”笙歌看着远处的角落,眼眶不禁泛红,见云晏看向自己,又急忙埋首掩藏。
膝上的手指渐渐蜷曲,袍上揪出道道深比沟壑的褶皱,云晏低首,扑闪着湿润的睫毛,一滴泪悄然缀上眼尾。
“馎饦来喽!”曾叔端着两碗馎饦走来,看了眼云晏,转头问笙歌:“笙歌,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笙歌有些犹豫地看向云晏,正要开口,却听云晏笑着回:“在下姓晏,是笙歌的朋友。听笙歌说,曾叔家的馎饦好吃,便来尝尝。”
曾叔眉眼弯弯,唇上斑白的胡须高高扬起,“既是笙歌的朋友,那这顿便算是我请你们的。”
“不可。”云晏正要取下腰间的钱袋,却被曾叔按住手腕,“晏郎君若觉着好吃,下次再来。”
言罢,曾叔便离去了。云晏见此,只得作罢。
云晏侧首之际,对上笙歌的笑眼,“晏郎君,快尝尝。”笙歌从筷笼里取出一双木箸递给云晏。
云晏接过木箸,夹了一块面片放进口中,“如何,是不是很好吃?”笙歌倾身凑近,歪头去看云晏的脸。
云晏看向笙歌,那弯眸如月牙,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东方婧的笑颜。墨色的瞳孔逐渐放大,眸中水色微澜,激起胸腔内的阵阵波涛。
“晏郎君,怎么了?”
木箸上紧扣的指尖白如象牙,通红的双眸中藏着一丝难言的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