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的心底隐隐不安,随即加快脚步。
叩门声传进厢房,岑娘子起身穿衣,便去开门。
“笙歌……”岑娘子面露惊诧,又看了眼身后的凌玉,忽而松口气,“快进来。”
凌玉驻足门口,看向笙歌,“我在门口等你。”笙歌颔首,随岑娘子进屋。
木门合上,厢房内安静片刻,笙歌开口:“岑娘子。”
岑娘子拂裙落座案侧,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笙歌,你这是做何?快起来。”岑娘子急忙起身去扶跪地的笙歌。
笙歌抬首,双手交叠放于地面,随即以头抢地,“岑娘子大恩,笙歌毕生铭记。他日,若笙歌得以脱去戴罪之身,定当牛做马以报岑娘子的救命之恩。”
笙歌举手立誓:“我东方婧在此发誓,若有违此誓,定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余生不得安宁。”
岑娘子扶起笙歌,“笙歌,快起来。”
笙歌拂袍起身,听岑娘子继续道:“你不必谢我。我当年将你收进梨春园,也是觉着你能帮我赚大钱,仅此而已。从小到大,我对你都是非打即骂的,你不怨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这次救你,也是因为晏郎君的那句话。燕儿跑来告诉我的时候,我其实是犹豫的,我也害怕得罪秋司直。但是又想到,说不定日后可以仰仗晏郎君,我这才决定去救你。”
笙歌颔首,面上没有半分愠色,“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感谢岑娘子,是真心的。”
听了笙歌真诚的话语,岑娘子心底生了惭愧之意,“我该向你们说声对不起的,因为贪恋钱财,常常苛待你们,甚至在你们受酒客欺辱的时候,都不能救你们。”
恍惚间,岑娘子握住笙歌的手,面露愁容,“笙歌啊,你还记得那个礼部侍郎郎仲吗?”
笙歌怔怔地颔首,眸底划过一丝恐惧,“岑娘子怎么突然提及他?”
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连带着声音都变了形,“晏郎君找我问了……”
岑娘子靠近笙歌耳边,悄声道:“他问我,郎仲有没有欺负过你。”
笙歌的面色瞬间失常,声音颤道:“岑娘子怎么回的?”
“我还能怎么回?肯定说郎仲为人和善,是绝对不可能欺负你的。”岑娘子提着嗓子,声音越来越虚。
“那他还有问其他的吗?”
“他没再问了。我也不敢追着他问原因,但依我看,你还是要多提防着他。”岑娘子松开笙歌的手,倒了两杯水,递给笙歌一杯。
“笙歌啊,那人毕竟官位不小,就算把证据都抹得一干二净,可我这心里面还是不踏实。近几日,我夜里多梦,总能梦见那人向我们索命。”岑娘子捧起水杯,又放下。
岑娘子抬袖拭去额角的汗,“笙歌,如若真被查到,你打算怎么办啊?”
笙歌抿唇,紧蹙的眉宇间泛着沉重,“不会的,我们做得天衣无缝,他不会发现的。”
“可若是真的被发现了……”岑娘子还是不放心。
话说一半,笙歌开口打断:“岑娘子放心,您只管做个局外人,旁的交给笙歌来处理。”笙歌拍了拍岑娘子的肩膀。
岑娘子无奈颔首,脸上却依旧愁伤。
“不过,今日的梨春园怎么这么冷清?”笙歌喝了口水,问。
“因为秋司直那事,晏郎君说让梨春园先别急着招客。有客即待,无客便不管了。”
“那这梨春园中优伶们的生计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大家岂不是都要活活饿死?”
岑娘子轻叹道:“晏郎君说会补贴我们的生计花销。”
“可是小的想不明白,此事明明是那秋茂华的错,为何却要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来承担?”笙歌不甘心。
岑娘子摸了下笙歌的脸颊,“傻孩子,这就是王道啊。”
笙歌气呼呼地握拳落桌,“何为王道?是王道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们吗?”
“好了,我先替你换张新的面具。”岑娘子牵起笙歌的手向妆奁走去。
“我们这些卑贱之人要想活命,那就得先拼上这条命。等你再经历些事情就懂了。”岑娘子在水盆里撒了一把玫瑰花瓣,“仔细洗洗。”
岑娘子将褪下的面具放在蜡烛上烧尽,又拿出一副新的人皮面具,平铺在案,仔细地描绘起面具上的五官。
“岑娘子,是您帮小的换的裹布和面具吗?”笙歌擦干脸上的水珠。
“嗯,不过条件有限,只帮你换了一次。”岑娘子走近,为笙歌贴上人皮面具。
“多谢岑娘子。”
岑娘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笙歌,“你需要的东西都给你装进去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岑娘子送笙歌走出梨春园,笙歌俯身作揖:“岑娘子保重。”
“你也是。”
笙歌登上马车,马车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