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影无踪,让人无着,故叶落归根是天涯游子的最终皈依。云沧海像是一个阔别故乡、告别亲人多年的游子,父亲在家祈盼,望断秋水不得相见。今当归来,阴阳相隔,纸钱、孤坟成为相逢应不识的最终皈依,也成为了他的一世梦魇,回忆起来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痛。
没过两天市办公室把电话打到了云沧海家里,通知云涛第二天去市局找周卫东报到。招聘新人首先要过政治部审查这一关的。管人事的负责人总是要例行见见面、问问话,核实一下政治面貌,大概了解家庭、个人情况,思想动态,粗略打量个人的行为相貌,相当于公务员的面试考试;这样既是替组织把关,也是对组织的尊重。
云涛对周卫东并不陌生。周卫东原是云沧海的警卫员,也是从小看云涛长起来的,见了他自然是格外亲切,不免多寒暄几句。周卫东说:“我给首长当警卫员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抹着大鼻涕满院子里乱跑干坏事的孩子,转眼之间你都要工作了,下一步该娶妻生子了,时间过得太快啦!你们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就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我们这一代都要老了,这个世界原来是属于我们的,可是现在它正在剥夺我们的拥有权,把拥有权转让给了你们,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你们年轻人要好好珍惜呀!”
他旋即又笑着说:“臭小子,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多淘吗?没有你不多手多脚的惦记不到地方,没有你玩不坏的东西。你还记得往食堂的大锅里撒尿,往我的水杯子里放臭虫、毛毛虫吗?带着大院里的孩子们晚上去食堂偷蛋糕点心,去库房里偷酒喝。那一回你们在库房偷了几瓶酒,又去食堂拿了下酒菜,你们几个孩子躲在黑灯影里又吃又喝。你们哪会喝酒,把政委的孩子喝得不省人事,睡了两天;你自己也喝多了,撒泼打滚,大嚷大闹,让首长知道了,气得把你捆起来绑在树上呆一晚上,还是我后半夜见你睡着了,偷偷地给你解开抱到了床上。”说得云涛直笑。
“最有意思的是你竟然打起首长军装的主意,悄悄拿了首长的军装做起了交易,给当兵的收费照相,穿一次首长军衔的军装照相收四毛钱;后来照得差不多了,你的小买卖不景气了,你呢脑瓜一转开始降价薄利多销了。我听说这事后我就看你这小子行,不是光会疯皮傻闹的那种孩子,这么小就有经济头脑会做生意了。可是后来有点不像话了,你竟然把首长的最心爱之物——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小手枪偷出军区大院,让小伙伴们拿着照相,一次收两毛钱......”
周卫东边说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点了一支烟后,把一盒烟扔给了云涛让他也抽烟。他接着说:“你背着首长把他的心爱之物拿走了,当首长发现没了可急坏了,这可是极其危险的。我们警卫连找遍了大楼里也没找到,最后集合队伍大家一块找,把军区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还是没找到。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你顺手拿走了,跟首长说了我的想法,首长一想你拿走的可能性很大。等火急火燎地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那显摆做交易呢,还有几个小孩子交了钱排队等着照相呢。幸亏我们发现的早,否则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跟着首长多年,每逢我看了首长那最心爱之物都喜欢得不得了,那青褐色的精致的小家伙,精美绝伦,泛着蓝幽幽的光......”
云涛接话说:“是呀,这事我可忘不了,为这事我爸差点没把我打死,这顿打是我小时候挨得最狠的一次。我常常想他是不是把在战场上对敌人的恨一股脑都发泄在了我身上,还是打我打着打着又唤起了他的原始仇恨!那架势棍棒齐上,他打累了让当兵的打我,看着当兵的下手轻,他不解气推开当兵的他又继续打;打折了棍棒后不知道从哪又找来个鞭子,抽得我眼冒金星,最后都不知道疼了。还是您把我妈叫来了,我妈来拉架,我爸把我妈推了一溜跟头后让当兵的把我妈架出了军区大院......这顿打使我半个月才下来床,为这事我妈半年多没理我爸。也正是这顿打让我明白了一些小错犯了无关紧要,一些错坚决不能犯,否则将会铸成大错。”
“挨了一顿打悟出了一个道理,这打挨得值。永远记得这次打,长大了以后马上要进入社会了,在以后的生活中、工作中也要记住:一些错犯了算不得什么事,但有一些触及底线、触及灵魂的错坚决不能犯,更有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记住以后遇事三思而后行,任何事不要冲动。人生的舞台已经给你搭建好了,至于怎么演绎那将是你自己的事了。但是记住做人做事都是要有自己的原则,大巧若拙,大道至简:把人做好,把事做实,把道走正,便是人生最好的捷径。”云涛认真聆听点头应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