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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

打扫完屋子后,太阳将要下山。    伊瓦用堂屋内的吊锅煮了一盆腌鱼汤当作晚饭,里面放了一些切块的鲜菇,一些腌渍菜,还有半勺提鲜用的干河虾粉末,几味食材被咕嘟咕嘟地熬着,不一会便散发出诱人地香味来。    梅丽达与伊瓦早就过了需要互相客套的交情,加上她刚和博伊德闹了不愉快,心里不太想看见他,于是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在这里蹭起了晚饭。    伊瓦的屋子比村内民居简陋许多,连门都没有一个,只有一块动物毛做成的厚重帘子作为遮挡风雪的工具。    阿克与伊瓦的亚狼阿答满屋子打闹,因为没有门的束缚,时不时地就会缠成一大团冲出帘子外,但没过一会它们又会滚上一身雪飞奔回来,钻到各自主人的怀里撒娇求抚摸。    室内冰冷冷地气氛被一灰一银的两只巨大狼给慢慢搅热,伊瓦吃到一半,兴头正起,便走到门外在屋下挖起了酒坛。    梅丽达喝了大半碗鲜浓地汤,浑身发暖,脸上也红扑扑地很有血色。正是享受之时,她冷不丁听见一道仿佛裹挟着冰雪的冷淡声音:“梅丽达。”    她顺着话中的冷意打了个激灵,视线落在门口——博伊德远远地站在灯火外的阴影里,一头微卷地黑发湿了大半,不长的发尾正黏腻地贴在他脸上与雪白地脖颈处,这样子让他看着十分狼狈,连那双金色的眼睛也因此变得湿漉漉地,失去了往日的威慑性。    “博伊德,你怎么来了!”梅丽达惊慌下来不及回味他不同寻常地模样,赶忙翻箱倒柜,飞速找出一块干净地布来,再蹬蹬瞪跑到他面前:“快擦擦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梅丽达如此急促不是没有道理。北部寒冷又贫瘠,人口少,受教育程度也不比发达的中部南部,所以这里的牧师严重分配不足,位处最偏僻地区的赫亚郡诺德村更是如此。    诺德村以及附近村落里唯一的牧师早已在两年前牺牲,两年间,这里的人如果生病,只能用山里的药材和祖辈传下来的土方子熬药喝,这种法子可以治些感冒咳嗽的小病,但对于发烧发热这种急性症状是没有办法的。    村里的人们因此发明出混合毛料的填充法:在制作衣服时,除了使用亚狼换下的春季软毛,他们还会用到山里动物的各种毛发,几种毛发被编织在一起,再满满地塞进棉袍里,这样制作出来的棉袍会比寻常的单毛料冬服会暖和许多。    除此之外,常年运行的地龙也成为了维持北部人身体温度的保障。    如此下来,本就体质过硬的北方村人包括梅丽达几乎几年才会生一次病,近两年来更是少有病痛。    但博伊德和他们不同,他是中部人,即便适应了北部的天气,也还是比不过北部人天生的体质,一旦受冷发烧,又没人来替他诊治的话,可是会要了他这条命的。    然而博伊德压根没把重点放在这方面上。他看见梅丽达熟练地翻箱倒柜,还准确快速地帮他找到伊瓦的私人物品,脸上的神情越发寒冷。    就像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渣。    “我以为你跟莱森特出去了,没想到是在这里。”博伊德没有接过她手中的布,他眼里变得有些疲惫,浓密地睫毛垂落下来,在眼下盖了淡淡地一层剪影。    博伊德接下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等等...”梅丽达没想到自己一个晚上不回去吃饭,就能惹的博伊德生气,还让他冒着风雪跑出来找自己。    这样也就算了,他如果觉得她的态度惹了他生气,痛快地教训上几句就可以了,反正她也不会和他计较的,但他居然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该死的。梅丽达在他刚出门的那一刻就追了上去,“博伊德,等一下!”    博伊德头也不回地顶着风雪往外走。梅丽达大步追上,一边继续喊:“等一下!”    “回来!”  伊瓦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一追一跑的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梅丽达连续叫了几次,博伊德身形一顿,脚步终于放缓。    梅丽达迎着冷风冷雪,在院子外终于截住他:“你等等。”  她粗喘着气把他往回拉,语气十分紧急:“你不要命了?!湿着头发也敢往外跑?!”    博伊德没跟着她走,还停在原地,梅丽达怕他甩开自己,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他的手腕:“先跟我进屋子!”    “回去。”博伊德看了站在黑暗里的高大男人一眼,收回视线,对梅丽达语气冷硬道。    “我知道了,在这之前你先换件衣服...”梅丽达气得简直想骂他。虽然自己之前是有些生气,但如果博伊德真的因为她生了重病,她肯定会后悔死的。    “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博伊德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冻得失去了颜色,但他的表情却依然镇定。    梅丽达简直要拿他没办法了。她心想,既然他不想穿别人的衣服,那围巾总是可以接受的吧。于是她把幼狼毛所织成的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他:“这个可以吗?”    “昨天才洗过的。”她补了一句。    “......可以。”  博伊德接过她的围巾,抬手在自己的颈间绕了两圈,然后不依不挠地对她道:“现在回去。”    梅丽达松下一口气,对着屋里叫了声阿克的名字,然后和伊瓦道了声歉。    伊瓦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还让阿答衔过来一坛酒,“带回去喝吧。”    梅丽达再次道谢,然后让阿克衔着小酒坛跟在她和博伊德身后,一道回了旅馆的家。    *    莱森特先生原来是去了希特雅家。    她和博伊德回到旅馆后,博伊德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和她一起在堂屋里的地毯上取起了暖。这段时间过后的一会儿,莱森特先生回到了旅馆,他一进来看见梅丽达还没睡,就高兴地对她说:“梅丽达小姐,我忍不住去希特雅家做客了。”    “她说答应租借给我雪橇和亚狼。”莱森特先生带着风雪的冷凌气味坐在了她的身旁,语气亲近地说:“梅丽达小姐,之后还要劳烦你带路,让我再去埃蒙森林外逛一逛。”    “希特雅说那里的风景很值得一看。”    “好...不过你千万不能偷偷进入森林里。”梅丽达不厌其烦地嘱咐他。    “一定。”莱森特冲她露出个迷人地笑容。博伊德在一旁靠着阿克取暖,旁观两人的交流,忽然站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梅丽达,过来。”    “什么事?”  梅丽达侧过头看他,但发现博伊德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好认命站起来跟着走过去。    “抓住阿克。”博伊德把阿克推倒在梅丽达身上,让它肚皮朝上,四爪对着自己,然后操起剪刀,开始剪它肉掌之间的碎毛。    “你把我叫来就为了干这个?”梅丽达说这话时偷偷腹诽,博伊德肯定是因为讨厌莱森特先生,才故意把她叫走的,根本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个“好久没给阿克修毛,需要人搭把手”的拙劣理由。    “阿克脚掌上的毛太多,走路时容易打滑。”博伊德一本正经地解释,并严肃认真地帮它修剪脚毛。    阿克咕噜咕噜地叫着,如往常那样信任他,不但对他丝毫不设防地敞开肚皮,甚至还谄媚地试图用大舌头去舔他睫毛浓密地眼睛。    “喂,阿克,到底谁是你的主人?”梅丽达按住它的头,假装不满地道。    “呜呜呜。”阿克对她瞪着水灵灵地大眼睛,一幅迷茫难以抉择地可怜模样。    博伊德嘴角弯了弯,但随即就在梅丽达发现前隐去笑意,继续面色淡然地替阿克修剪脚毛。    第二天,埃蒙森林外围。    弥漫着晨雾的绿林中,有一只矫健地银色巨狼在树木间肆意地奔跑。它狂奔着往前跑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来扭头向后嚎叫:“嗷呜——”    “阿克、”梅丽达在后面跟着跑,喊它的名字,“快回来,你一天没来,就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自从昨天博伊德给阿克剪了脚毛后,这家伙就一直兴奋地不行,不仅上蹿下跳个不停,连夜里睡觉都要在走廊上蹦蹦跳跳地,简直是烦死人了。    阿克没过一会就屁颠屁颠地从雾里冲出来,扑了她个满怀,“呜呜呜。”    梅丽达揪了揪它弹性十足地尖耳朵,命令道:“不许往里去,你胆子也太肥了。”    “呜呜。”阿克用头挤进她的腿缝里,蹭了个来回,又扭了个弯,从腿外蹭回到前面。  梅丽达知道这是阿克认错地表现,便放过他,将视线落在了浓雾里。    nuenue——  雾里传出一阵悉卒地声音,这令梅丽达分外熟悉:是魔物袭来的动静。    咕叽——一只巨大的腥红之眼自浓雾之中的高空现身,随之扑面而来地还有那一股腥臭地魔物气息。    梅丽达掏出腰间的圣银重剑,准备给阿克发令。但音节才一溢出齿间,就被半空中的景象硬生生止住——咕叽,咕叽,咕叽,接连三个巨大地腥红之眼陡然出现在浓雾之中,它们在黏腻地眼液中疯狂地转动,一时间,悬在空中的四个巨大白球体上,血丝蔓延,眼液翻飞,飞射出来的眼液溅到树干上,瞬间就发出滋滋地腐蚀声音。    空气中的魔物气味也随之剧增,几瞬间就浓烈到令人作呕地程度。    梅丽达在如此短暂地时间里,根本来不及产生不适,只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埃蒙森林外围怎么会有这种高级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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