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狼山下绵伸出一条长队,如同蚂蚁般走着,又多又小,在冷风呼啸过他们这些年轻战士的脸上时,又冷又疼的感觉袭上来,他们沉默着,与时日的光辉,冻结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困苦地呼吸,拖着累重的步伐,他们向着京城的方向前进,眼睛中都是无一的迷茫。
京城上空迷笼着一层散不开的阴云,堆积着成块。街上的人们又都急色匆匆,小孩的哭闹响起来,妇人急忙用手掩住,隐进人群之中。当太后得知沈鉴挽失踪的消息时,牧阳之战已经过去四个月。
她下令全朝野上下搜寻皇帝,至今没有消息。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天涯路。
有大臣推测他已战死,或被俘虏,没有人设想他能活着。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祁国士兵厌倦地脚步踏响在几千里外的阿狼山,营帐又破又旧,却关押着夏国最尊贵的帝王。
色若晚霞,红如鸡血,丝丝雨雨,红黄相参,冷甲闪动着银光。
那日的牧阳之战,夏国作战消息被内应泄露,夏国惨败,为首的宋鉴挽被一箭射中肩膀,摔落战场。夏兵们没有护他,将军向洛下令撤兵,败北时回望的眼神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营帐突然被掀开,粗壮的男人将他扶起,草草地喂了水。宋鉴挽盯着他,万分嫌恶。那人却笑起来,又响又脆,浑厚地,粗砺地,犹如野兽。
“都说夏国人生得好,如今看了,果然是真的。”他调笑他。
宋鉴挽没有恼,他在夏国贵为帝王,却没有实权,总受太后管制,而太后也总喜欢羞辱他。他的生母是祁国的一名舞姬,名唤妩姬,与夏国帝王一夜鱼水之欢后的产物,所以,太后并不喜他,直至厌恶,但是她没有皇子,先帝又亲自将他过继给太后,立为太子,他如今才能为帝王。
他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同样有一个帝王魂牵梦萦的心结:虽高高在上,却如履薄冰。其中有阴鸷的目光和翻云覆雨的手腕,那一定是腥风血雨的。世界上有好些道理看起来一说就懂、一点就通,但要真正把玩于掌股之中却是要有时间作底蕴的,玩弄帝王心术,他却连归政都做不到。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十五年的帝王,眼里总是有孤独感,心也在权术诡计中冰封了,连对自己都时刻怀疑,更别说对朝中大臣或后宫的那些美艳妃子有真心。
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
没有夏民喜欢他这个暴君。
“你!跟着我去见祁王。”那男人说道。
没有拒绝的权利,他被塞上马车,手上脚上都被锁上镣铐。男人坐在他的身旁,强壮的身躯上却是白净的脸。“敢问阁下是?”
“祁王近侍徐飞。”他浑厚的声音再起响起。
宋鉴挽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徐飞,为人狠辣,是祁王的心腹。但听说过徐飞,他是很有几分傲气的,较之当年的小绍王,他这种参与权势之争的自负,是一点也不逊色的,大概就是所谓的上位者心态吧。
小绍王是祁国国君的亲弟弟,不过祁王周序临登基时,他才五岁,周序临破制便封了他为绍王,足见他对这个亲弟弟的喜爱与包容。只是在这种溺爱与纵容下,小绍王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幸有些才识,不至于做出什么错事。但小绍王身边的宦臣秦熺野心大,怂勇小绍王谋反,自己去做“九千岁。”
小绍王多年的自负也确让他对此动了心,于祁庆二十八新年伊始,小绍王带领私兵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本以为是万无一失。他兴奋地下令破城时,在皇城内早已埋伏禁军,在这铁桶般的外围,一队队步骑健卒却仍然走马灯般不停地调动,脚步踏得极响,兵甲相撞的碰击声和短促的呼喊声在飞扬的猎猎旗风中显得冰河欲碎,空气是凝质的,黄灰色的扬尘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一颗颗的心被提起,局面是双方都不肯让步。但很明显的是,小绍王的队伍不占上风,他们虽然都是精壮之兵,但比较起数量庞大的皇城禁军,是分明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宋鉴但很佩服的是,这场明知将败的战局,小绍王还是拼命去战了,十万大军交战,实在是壮观而惨烈。
小绍王与他的军士战死在皇城前,小绍王脸上被尖矛划了巨大的口子,往外涌出鲜红的血,他颤抖着身体,去勉力扯出一个笑。
所有人都震惊极了,小绍王原是这样不屈,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小绍王最终还是毫无意外死了,就死在权力至上的皇城门口。
周序临站在皇城上,面色苍白,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身旁的元妃心疼地牵住周序临的手,才叫周序叫没有叫指甲嵌入肉里…
元妃明明不该来的,却还是被周序临强迫来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周序临要杀死自己亲弟弟时,要带上一个妃子。
有人说,分明那天看到元妃猩红的眼睛…所以直到今天,也依旧流传着元妃与小绍王可能有一段惊天动魄情史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