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落，看见王仙语带着齐华漪、苏清妍领着齐丰银一道过来了。
王仙语见我过来了，忙问：“怎么样了？”
“已经打发走了，叫我赔钱不说，还要炫耀一番他们家的状元郎，损一下齐肃元。”我咬牙切齿地说。
“你傻啊，叫你赔你就赔？”
“那个人都搬出王妃了，不就是胡念的意思嘛。”我闭了下眼，尽是心烦意乱的神情。
“胡念这个女人真是够恶心的，拿几只鸡仔说事，不就是想来吹吹牛，呵。”王仙语狠狠拉紧了手里的帕子。
一时间也没什么话了，我和王仙语不约而同地看向在一旁不敢说话的苏清妍，她的手还按着齐丰银的肩膀。
王仙语先发制人道：“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几次三番捣乱，还把满金给教坏了。”
苏清妍顿时紧张起来，急切道：“我已经很小心叮嘱他了，姐姐不要当孩子面这样说。”
“还舍不得啦？说的就是你这个怎么教也教不乖的儿子！”王仙语对苏清妍以及她的儿子尽是怨言，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责骂苏清妍和齐丰银的机会。
“嫂嫂。”我试图制止她，尽管我知道大部分时候都是徒劳的，“你确实说得有点重了。”
王仙语勉强闭了嘴，侧身不再看苏清妍。
我想了想，还是希望齐满金自己能够承认错误，便对他讲：“以后不要偷别人家的东西，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对不起娘……求求你原谅我吧。”齐满金的眼眶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偷鸡仔是你带的头吗？”我故意问。
齐满金含着泪水的小脸无辜地看着我，犹豫片刻之后竟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是你带他们去偷的？”我声音不自觉地扩大了。
这时候齐华漪突然大喊：“不是大哥哥，是小弟弟！”
齐丰银鼓着腮帮子说：“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明明是满金哥带的头！敢不敢去跟那几个兄弟对对质？”
苏清妍搭在齐丰银肩膀上的手用力摁了摁，像是即将要责骂他。
一听到对质，齐满金脸上尽显惊恐，我看他这个样子，嘴巴抖动了几下，终于说出来：“我刚刚问了那个秦家的小公字，他说是你带的头。”
齐满金彻底崩溃，向我跪下，哭着说：“对不起，娘，我再也不敢了！”
“你为什么要撒谎？”我真正不解的地方在于此。
“我害怕娘讨厌我……”他开始泣不成声。
“可是你撒谎说是丰银，你考虑过弟弟的处境吗？”我看向惊讶又疑惑的苏清妍和她处变不惊的孩子。
“我错了！”齐满金伏着身子哭，整个人剧烈抖动着。
“你先回房间，今天的事算了，以后不准再撒谎了。”我听这哭声愈发得大，想来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看着也闹心，便这样打发他。
齐满金得了话便埋头走了，齐华漪想跟上去，刚走出半步就被王仙语拉回来。
“哼。”齐华漪沮丧着，小脸皱巴巴的。
“真是给这孩子闹的，嫂嫂们回去吧，差不多天黑了，晚饭见。”
“好。”
我送走她们，深深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缓缓走回房收拾茶具和棋盘。
晚上，齐肃英领着齐满金来找我，他站在门口喊：“春郡，吃饭了。”
“嗯。”我打开门，一片阴影便笼罩了我。
我等着他让开，他却迟迟不动，我这才抬眼看人，见他依旧冷着脸，便问：“走不走？”
“我有事问你。”他逼进我，我不得不让他进来，“满金，先在这里等会儿。”
我无谓地让他进来，不想坐，他也没坐，我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对峙着。
“如果你是心疼你的宝贝儿子，我先说明，我可没有罚他，更没有骂他。”
“不是这个。”齐肃英说，“听说你在竹省柳苑县借别人的名义开了一家酒楼。”
我眼皮一跳，发现他今天的目光异常锐利，立马移开视线道：“真是什么都能被你查到，是又怎样？都开了一年了，我开不得吗？酒楼的钱都是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也有我父母的帮衬。”
“你和你父母和解了？”他罕见地笑了。
我双眼涌起一股酸热，我扬了扬下巴道：“总不能因为你这个畜牲决裂了吧？”
齐肃英脸色一变，恢复了平日里阴沉的模样，道：“你用词不要这么没轻没重，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呵呵……”听到这话，我也不再避着他的目光道，“怎么？你要打我啊？骂你畜牲怎么了？我骂不得吗！”
我的情绪彻底爆发，对他嘶吼道：“我不仅要骂你畜牲，还要骂你冷血，骂你装模作样！骂你喜欢演戏！演得有多好看，真正的内心就有多肮脏！”
他突然大步走过来，迅速扬起手，朝我的脸挥下。
我紧张地闭眼，预想中的痛没有降临，过了一会儿，我睁眼看到他的巴掌悬在我脸旁边。
我推开那只手，用盛满愤恨的眼睛盯他，齐肃英像是憋了一口很久的气，最终还是慢慢释放了，他的腿随着松弛下来的面部肌肉后退。
“我是爱演，可是杨春郡，你有任何办法撕下我的面具吗？连你父母都不在意你，谁叫你是一个只能依附我的女人。”
齐肃英这句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深深扎进了我的心脏，他就像一个胜利者，欣赏我所做出的一系列无力的垂死挣扎。
“走吧，去吃饭。”他出门带着院子里的齐满金走了。
我脚步虚浮地跟在他们身后，尽管此刻是夜晚，我正走在幽暗的道路上，却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星火。
晚餐中，齐肃靖难得没有再盯着我，包括他的所有人都在庆祝齐肃元金榜题名，他一时间变成焦点，平时放浪不羁的模样生出几分腼腆。
吴桉笑得最开心，她不断问齐肃元各种问题，不管齐肃元回答得多么敷衍，她始终是开怀的，提到娶亲一事，气氛才开始有所变化。
“肃元呐，你就非要那个孙家丫头不可吗？”
齐肃元立刻回答道：“母亲，孩儿此生非孙姑娘不娶。”
吴桉犯了难，道：“这……”
齐肃靖这个搅屎棍又开始发癫，厉声道：“胡闹！传宗接代乃是大事，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成家，是想叫人看齐家笑话吗？”
我心想：以为自己是皇帝啊，谁乐意天天盯着你们齐家看？
齐肃元不甘示弱道：“我不在乎任何人，我只要能娶到孙姑娘。”
“那个孙揽月的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侍读，根本配不上我们家，我看她家百般推拒，便是明白自己高攀不起！”齐肃靖敞开了说，倒是让我这种不明就里的人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齐肃元依旧是原来的态度，再三强调：“无论大哥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娶她的心意。”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三居然这么专情，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感慨道。
吴桉又开始在给火药味儿渐浓的餐桌上制止道：“大喜的日子，肃靖，好好吃饭就行了，看在我的薄面上，这两天你们都让着点肃元。”
“都听你的，娘，多吃点。”齐肃靖收敛了气焰，给吴桉夹了好几块菜。
晚饭过后，我在湿热的浴间里搓洗着，满脑子都是刘谢谨那张俊朗的脸，我看着水面上浮动的花瓣，摸了摸自己不算年轻的脸庞，细腻的触感并没有给我带来心安的滋味，反复默念着一句话：“为什么我不可以轻易取得一个人的生命。”就像我的生命和这偌大的齐宅，它轻易束缚了我整个人生。
深夜，我被齐肃英搂在怀里，良久，我觉得他快睡着了，忍不住开始低语：“你终于知道找美女来满足自己了，终于成了千万个普通男人中的一个，终于背叛了你意淫出来的爱情。”
他的臂弯慢慢锁紧我，说：“那是大哥精心给我挑选的丫鬟，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我若一直拒绝，大哥下一步就该想着逼我休了你，现在表现出来我并不会专宠你，挺好的。”
“恶心死我了，你和你大哥，都恶心透顶。”一滴泪从我眼中滑出。
“随便你怎么骂，今天和你吵架，先跟你道声歉，但你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有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