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达则兼济天下

四月初，望穿秋水终于等到复课。用网上的话说叫：烟火气回来了。

虽说四月，天气乍暖还寒，教学楼下几树玉兰花，刚绽放，冷风席卷，如今它们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两个月没开门，办公室教室门一开，一股热烘烘的异味扑面而来。

线上到线下，兴奋劲过得快，一切如旧，只是上学多了一道手续：刷码、测温。传达室大门一进来，靠左三个大棚，第一个是刷码用，第二个是自动测温，两处发现异常的，带到第三个大棚等候。每天早上这么一波，从早晨6点查验到8:20，漫长的风雨无阻。

复课令下，表面上似乎都照旧，实际上所有老师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经过了一个史上最长的假期，很多孩子任性自由惯了，课堂表现让老师们操碎了心，前段时间线上学习的所有问题，在这一刻报复式爆发。学校为了照顾家长和孩子的自尊心，从会议到文件，强调的最多的是不能考试，不能排名，不能增加学生压力。此外更重要的是要管好校园防控，要完成政府部门下达的各种防控和交通安全任务，要日报疾病防控中心和网络宣讲，要关注学生甚至是家长的心理健康。

夏雪暗暗说，连考试的压力都不能尝试，这样的人将来走上社会，有多大的抗压能力？世道怎么了？

钱金莉问什么时候考试，夏雪说上面规定不能考。钱金莉一撇嘴，小升初不考还是中考取消了？就算这两个都不作数了，还有高考。夏雪苦笑着说，其实对老百姓来说，考试算是最公平的。

钱金莉问夏雪怎么办。夏雪说：“凉拌。”

“不能凉拌！让要凉拌的人去凉拌，我们继续我们的补课。”钱金莉声音不高，却透出坚定。

夏雪回应她：“下回，你让她们也一起过来，就像上个学期一样吧。”

钱金莉嗯了一下，过了会儿说：“我们就搞一个语文补习班吧。”

“呵呵，感觉要大操大办啊！领导说过给亲朋好友的几个孩子补补课可以理解，明目张胆弄辅导班，这不好的。”

“夏老师你胆子小怕违反政策，有的老师都办补课学校了。我们不去租店面房子，不挂牌子不批执照，先小打小闹试试看。反正这些都是你的学生，另外如果有好的可靠的学生想过来，你同意，就让进来。不瞒夏老师，我们钰儿每年花在英语、数学两门课上的辅导费将近六万，还不包括我陪读的时间精力，语文和科学，我们是没找到好的老师，瑜薇安鑫说，不找你，也得找别的老师补课，如果你肯，双赢啊。”

“你这是预谋好了吗？”

“这对夏老师也好。你以为成绩好的班级老师就是靠课堂上那点时间吗？我告诉你，我姐姐的儿子读初二，他们老师双休日在家里分批次补课的，不然他们班成绩哪里会那么好？”

班级成绩好，这是夏雪的不懈追求。只是这个说法，让夏雪陷入沉思。“我外甥啊，他会骗我吗？你呀，一心只读圣贤书。”

夏雪有些心动

上一届夏雪的班，很多有头有脸的家庭通过各种关系把孩子塞进自己班，这一届，班里有三分之一的外地孩子，后来教学主任无意中透露，那些希望能分配在夏雪班里的孩子，大半被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划到他老婆郑老师的1班了。

所谓好生源，无非两种，一是招生时的测试，按分数大致判定孩子知识水平或者智力状况水平，得分高者自然是优秀的生源。

其二，看家境，一般，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或者各方面相对稳定的家庭，他们有教育孩子的意识，也有实力支撑孩子的教育投入，自然也是生源优势的存在。

生源对于教育教学而言，不是决定因素，但有时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夏雪不是唯生源论，新生入学的信息表，她有意忽略孩子的家庭信息栏，她想给所有的孩子最公平的教育机会，也给自己最大的教育信心信念。

第一学期期末考，夏雪的班级成绩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许琳珑说：“老夏到底是老夏，姜还是老的辣，那么多的关系户都被分到了1班，我们老夏就差那么0.34，差点逆袭，厉害！”

“呵呵，都第二了，有什么厉害的？”

“那不能这么说的，你看看生源，教师子女你班总共一个，1班有4个，大老板家的孩子你们班几个？政府机关的、医院的，听说很多不是在1班就是在3班，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具体你肯定知道的。”

夏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墨菲定律”魔咒了，这几年花的精力真的不少倒还真的没有超过郑老师的1班。她一直觉得可能是教学方法还得改进，只要有机会夏雪都去学习鉴戒优质课，也尝试，但是的确没有一次超过1班。完整版六年带一个班级，这是最后一届，若无法超越，真是最大的遗憾。

钱金莉的提醒让她回忆起几年前的一次争论，当时有个教学质量一级优秀的老师在办公室分享了她的经验：对于有些特别差的学生，就放弃吧，把花在他们身上的时间用在扶优或者提高中等学生成绩上，事半功倍；而想把一个差生“救”过来，累到吐血也未必有用，付出太大，不如换个思路。夏雪第一个反对，她说这不公平。她记得以前张艺谋有个电影《一个都不能少》，她后来面对差生几乎气馁的时候，总是用这句话鼓励自己“一个都不能少！”

但是同事显然不认可，夏雪后来说：“那如果这个差生是你的孩子，你愿意老师放弃他吗？”梅舒颖说要认清现实，实在不行可以请家教或者去特殊教育机构。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当时就走错方向了？

“别想了，现在慢慢做起来，这一届孩子带好了，有点名气了，我们就正儿八经的招生，再过几年你退休了，那时这个辅导班说不定就像学而优那样成为精品辅导了，你就是这个课外辅导培训学校的校长，大家还在一起，多好。”

夏雪心底被咯吱了一下：离退休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从来没有觉得退休，竟离自己这么近。退休后怎么生活？也许，钱金莉给她推开了一扇窗，可以看到不一样风景的窗。

这几年的经历，也让自己渐渐明白，人品好并不一定能带给你好的生活和心灵上的慰藉，真正能让人有尊严的生活的，很多时候靠的是经济实力在支撑，其实说透了是你对别人有没有用。某种意义上来说，有可利用的价值就是价值所在。

那么将来退休了，自己还能是个有用的人吗？自己是个有点社恐的人，只有讲台给了她信心，给了她身体和心灵的治愈。退休后的讲台在哪里呢？离婚这两年，钱金莉帮了自己不少，她也想过多做些别的事，辅导孩子是自己喜欢的事，何尝不是孩子在陪自己？

夏雪心动：“我只会上课，别的不会。”

“别的我来啊！”

对啊，各做自己擅长的，这是多好的安排。但是难道非得做违规的事才能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退休未来吗？违规和违法一样，不可任性，维持现状吧。

一个星期后，钱金莉告诉自己，还有一个孩子也想和梁晟钰他们一样来夏雪家里写写作业补补课。夏雪没说话。

钱金莉说：“你上次说过的，你们领导理解你们给几个亲朋的孩子补补课，人数是不是三四个？多了一个而已。”

夏雪说那行。这么一来，有五个孩子了。

几天后，钱金莉说还有一个学生要求，夏雪说那就六个人了，可是坐不下了。

钱金莉说，她家地方是大的，只是在乡下，有点远；租房吧，开销大，那就正式组个班吧。夏雪一听连连摇头：“那不行的！”犹豫了一会夏雪说：“那要么还让孩子来我家里吧，我把客厅沙发搬掉。”

钱金莉环视了一下，楼下四五十平方的客厅，搬空的话，来多少孩子都绰绰有余。钱金莉说：“太好了，光这个客厅都差不多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了，我觉得你平时一个人用也太浪费了，要是有学生来这里，你这里就热闹了，有人气了。”

夏雪笑笑。

“那就这样吧。只是客厅里的沙发茶几搬到哪里呢？谁来搬呢？”

夏雪想了想说：“我去家政问问吧。”

“要不，我找我老公，让他找人来搬动。反正就这几张沙发。”

“嗯，三人位的移到露台，二人位的要么就推到客厅角落里，我孩子房间放单人的，茶几搬到书房吧。”

钱金莉点点头，很满意。夏雪还是忐忑：“那我可说好了，我只会教书，陪孩子一起学习我可以，别的我不做的。”

钱金莉满不在乎，略显得意：“没事，有我呢！你一门心思给这几个孩子补习一下，繁琐的事交给我，夏老师你的吃饭问题也都交给我！我们买一张桌子吧，不然孩子没地方坐下来写作业。”

夏雪看看，说：“那我来买吧。”

钱金莉买了点菜，就在夏雪家做了晚饭，钱金莉的菜做的真不错，钱金莉和夏雪边吃边聊，梁晟钰在书房写作业。钱金莉告诉夏雪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公司的销售经理，整个公司销售她最好。她又说：“这两年我家钰儿在城里补课，我和学而优的前台、销售也混的很熟了，他们的那些套路，和公司销售差不多，说起来公司销售比他们难多了。夏老师，你知道学而优的收费吗？”

夏雪摇摇头。

钱金莉告诉她：“我们在学而优的辅导课，每节课一小时，天才班每小时150，精英班130。那里的班额是25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