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缘分一场！我那仓库倒是还有不少的存货，缺啥材料就让你们自行挑选吧！”邓古拉斯慷慨笑道，“就当做是我们的见面礼以及对于你们惹来麻烦的赔偿吧，也省得你们再费时间去找。”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白念倒也没有客气——毕竟他的最初打算便是直接劫掠哭泣的海妖号，如今，事已至此，结个善缘倒也不错。

“……”猛然之间，整座海域泛起了蔓延万里的巨大震动，船上众人皆都颤抖着搀扶于地。

黑云旋荡凝聚漩涡，漆黑浩瀚的巨石海域上空猛然浮现一道遮天蔽世的庞大阴影，那是一道经由黑云与其虚空投影折射而成的宏伟神影，仿佛有那威严肃穆的远古钟声回荡于这现象世界的深海。

“那是什么……？！”瘫坐在地的摩根呢喃着仰望天穹，此幕景象带来的震慑不亚于先前所有。

那是横亘于这基石之上，神的虚影。

矗立于这巨石海域之间的宏伟黑石，骤然被那无上威严的伟力牵引断裂，万千獠牙飘浮至那漆黑深邃的高天之上，缓慢倒转，冰冷杀意弥漫七海。

“……是她？”邓古拉斯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审判七海的万千獠牙——“贪饕”权能的表现形式不该如此——“该死的！年轻人，她到底是谁？！我这一生驰骋历史百年怎会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白念沉默着凝视那座寒冷弑杀的黯白天穹，缓声说道，“你当然没听说过她……毕竟，她的年龄比起你的孙女都小……初露锋芒而已。”

“初露锋芒？！”邓古拉斯怀疑人生。

湿淋淋的暴雨犹如时空碎裂落下的寒冷碎屑，死神与其生之主宰在那天穹尽头唱响命运的歌谣，飓风犹如不可名状之雾在那历史刮起的因果洪流。

幕后，有人欢笑。

而后，掌声雷动。

执掌“欢愉”权柄的无上意志于那深邃的天国之上窥来祂的视线，万千獠牙，调转剑锋，伴随着倾绝历史的恐怖巨啸于这深海极致震动，万剑归宗的审判自那神灵指引的方向飞掷而出，落下雷雨。

一道道猛烈攒射的獠牙判剑荡开幽邃深度。

冷漠残忍地贯穿于那双兽厮杀的海域战场。

鲜血弥漫，染红了这篇残酷历史的泛黄尾角。

“……”寂静寒风吹散了那遮蔽海域的迷雾，一道沐浴于那神性光辉与其狰狞鲜血的身影，轻抬凝聚虚空的纤手拖负着两头悬浮高天的海嗣尸身，缩地成寸，朝着此方哭泣的海妖号缓步凌空而来。

莉莉姆轻轻地啃咬一口手里鲜红的苹果。

“——有谁想吃烤鱼吗？！”

……………………

风平浪静，细雨淅沥。

哭泣的海妖号上的一众船员大刀阔斧地挥舞着各种切割工具，将其悲痛愤怒的情绪化作力量朝着陨落之鲸的尸身猛力发泄——然而凡胎肉体的弱小船员却是难以肢解陨落之鲸的强悍肉身，并且残存于其躯体之上的灵性力量同样仍存危险，最终则是仅能交给他们伟大的船长邓古拉斯亲自处理。

经过系列繁杂剔毒削弱的操作流程之后，众人从那陨落之鲸和克拉克海妖的尸身之上，切割下了上千公斤用于食用的优质肉块——并在柯洛夫一通凭借直觉的指挥之下尝试炖煮、烤制和煎炒等各种烹饪方式，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不错。

神秘妖异的鲜美香气弥漫于这巨船之上，使得一众船员暂时忘记了先前的悲惨遭遇——将那悲痛愤怒化作刀叉碰撞的食欲，在举杯畅饮中祭奠死去的水手亡魂，于那寒风凌冽的海面唱响海上歌谣:

“头巾缠绕着骄傲，泪水干逝于海风；

风浪中，喧闹中，巨船咆哮，驶向深海；码头的咸鱼留给懦夫，尽头的宝藏馈赠勇者；

升帆啦，启航啦，祈祷你的航程不再风暴……升帆啦，启航啦，祝福你的归途一路平安……”

白念盛了一碗热乎的陨落之鲸炖鱼汤，驻足在上层的高处平台上边俯瞰着甲板之上的繁忙景象。

摩根和柯洛夫则是始终跟在白念的身旁，直至此刻他们仍然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今日的遭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

世界的基准与其规则是极度荒诞与不平衡的。

同时，它又以那更为荒诞的规则平衡着一切。

处于凡世者永远无法想象凡世外的事物，大多仅是将其当做荒诞无稽的故事或者无序历史看待。

邓古拉斯沿着旋转楼梯踏上了上层平台，缓步走至白念身侧的一张摇椅旁侧，放松着躺下身躯。

“平常，我很喜欢躺在这里，看着底下水手的忙碌身影，他们都是一群勇敢、强壮的小伙子。”邓古拉斯语气感慨地缓声道，“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追随着我的名声向我投奔而来——他们厌倦凡世枯燥而又毫无意义的生活，渴求大海、风暴与那些关于海怪与宝藏的神秘传闻——为此不惜抛弃财富甚至家庭。我不评价他们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我要说他们都是一群敢于追寻理想的勇士。”

“……”白念咽下嘴里滑嫩的鱼肉，淡淡瞥向身侧散发着沧桑气息的邓古拉斯，“你想邀请我们跟你一起踏上伟大航路的征程，我很荣幸，但我还有一些其他的重要事情要做。邓古拉斯先生，等到莉莉姆恢复体力之后，我们即刻就会离开。”

“呵呵，当然。”邓古拉斯笑道，“年轻人，总而言之，我看好你，你有一位引航者的气质。”

“当然，你们也是。”邓古拉斯望向旁侧默默喝汤的摩根和柯洛夫，“你们的灵性气息符合深海运转的规律，我很欢迎你们来到我的船上。”

“……”柯洛夫沉默地凝望着遥远深海泛起的层层涟漪，俯瞰底下甲板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

脸颊颤抖，攥紧拳头。

白念却耸耸肩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这艘船凶险至极？一年四季恨不得每天遭遇风暴。”

“哈哈，别拆穿我嘛，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