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付紫溪说过的那句“你不配”,苏瑶本人并不是那个真正活在旧时代的大家闺秀安然,但别人可不知道这件事。 最起码那次在茶会上,付紫溪说出那句话时,在一旁偷偷听着的小姐夫人们,大都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你看,就算顾教授本人不会在意,可这明显的精神上身份上文化上的不对等太过明显,难免不会出现更多的觊觎顾教授的人。像是比较主要的有付紫溪,白秀妍,再比如后世的史学家所说的一代画魂蒋玉双,或者电影皇后夏柔等人,都与顾墨泽顾先生有一段不得不说的风花雪月。 哼,就知道他这个人不像是表面上那么高冷正经,会说出那种0.2度的话的人…… 苏瑶瘪了瘪嘴,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概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呼了一口气又吐出:算了算了,毕竟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就怪罪那个人不是吗? 所以苏瑶就开始筹划,要做些什么才能把自己的文化知名度,提高一个档次。 最快的可能就是投个稿什么的,投给诗社一些诗集之类,或者是写篇短篇小说发上月刊之类的杂志上。这个时期,其实是以文学素养为重的,你若是有文才,那么人人都会承认你的才能。 当然文学素养也是最好显现出来的,总不能甩出一道高数题说我会做这样,也太突兀了,而且没什么逻辑。 而且原主安然自是没上过什么高数线代课的,这样一来就有点怪怪的。 虽然可以对外声称是顾教授亲自手把手的自己的吧,吸吸,有点羞耻play,苏瑶捂脸。 数学之类什么后世出现的定理,苏瑶也不打算爆出来,毕竟这是盗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是极为不道德的。 所以不如就写些诗词吧。 007:“等等,你原来还会这个吗?” 苏瑶回了一个不卑不亢的微笑:“偏古风的诗词我还是很拿手的。” 实不相瞒,在自己还是江子卿的时候,大部分弹唱的曲子,词都是自己填的。 而且可能是受自己爹的熏陶,写的多是忧国忧民的词,若是像别的姑娘嘴里那番香艳的词,是写不来的,而且词风,铿锵有力,好在她当时一直用软软柔柔的调子唱曲,才没有被人从楼里轰出去。 直到后来认识了沈逾燃……就学会了要如何去写爱情。 无师自通。 * 无论如何,苏瑶的这一举动还是很有成效的。 当时虽是追求西式化的生活新时代,所以表现的似乎新诗就是那个时期诗歌的全部。但其实,写优秀古体诗歌的民国诗人也很多。民国时每一个有根底的学者,因为都曾经受过系统的旧学训练,旧体诗词仍然为人所推崇。 一首名为《贺圣朝影》的古体诗词,登上当时的青年诗刊。 甚至,旁边还附了一篇它的英文版,这也是它的作词人翻译上去的,更能保证词的韵味和精髓。 在当时,较为轰动。 毕竟格局这么正规且多用典故的古体诗词也极为少见,词风清艳明秀,且词中情怀高蹈,充满了奋发昂扬的激情。这无一不体现出词人渊博的文化涵养,再加上它开头暗喻了当时的社会格局,对当局不褒不贬,之后的寓意实则十分新颖,隐晦的讲述了当时一直颇受推崇的政策前景。 而且,那首英文诗也译的很巧妙,韵脚都有韵味和词风却并未丧失。 很多旧文学业界的文学代表人物,对这首词,都甚为赞颂:“其诗不用新异之语,而境界自与时流异。”,“如长江下游,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这下,在当时才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个名为安然的女子。注意到这个一直沉默的,生活在优秀的丈夫阴影之下的惊才绝艳的女子。 有人查到了她的家世,原来她也是出自名门望族,祖父也曾位至翰林,也就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位女子。 原来她并不是原本传言中目不识丁思想落后的无知女子。 原来她的沉得住气只是仍保留着华夏女子的品格,气如幽兰,沉默寡言,举止端庄,秀外慧中。 没有人再争议过她是不是高攀。 甚至于现代女诗人付紫溪在与友书中都曾夸赞过其文采与思想。 * 顾墨泽都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为自家媳妇儿骄傲。 他早就能看出来阿瑶的优秀,不仅仅是潜意识里知道,平日相处之中也能感觉出来,她的谈吐,她的行为举止,她的知识面也那么广泛——据说一次自己不在办公室时,有位学生找到了办公室前来询问一道数学题,她刚好就坐在那里。阿瑶让那个学生把那道题留下,等着自己回去解答题目。 他回到办公室后,就发现了办公桌上的一沓草稿纸上的其中一张,有着不属于自己的漂亮字迹,上面分明就是那道题的算法。 优秀的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泯然众人的。 她为什么要把才能藏起来,可能是不喜欢太过锋芒毕露?或者更可能是那个任务吧。 外界对她的非议声,他不是没听到过,也为她辩解过,可毕竟众口难调,万一阿瑶听在耳中,觉得难受那可怎么办? 好在自己猜出世界本源之后,任务就取消了,好在任务取消之后,她最终选择了站出来。 她肯站出来那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她比任何人都要优秀的证据。 在阿瑶体现出她的才能之后,在知道她不会再压抑自己本就拥有的能力而选择去展示那一面的时候,顾墨泽是支持的。 他喜欢的人,本就不需要总是藏着掖着自己的才能那么辛苦,想做什么就去做,既然现在没了那种不明不白的任务的不可抗力的因素,就不用担心锋芒毕露后会产生的后果,万一出了什么事,总有自己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担着。 所以苏瑶想要做这些那些的时候,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之后,顾墨泽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 接着他就如愿以偿的看到阿瑶脸上灿烂的笑颜,满意的弯了弯唇角。 后来,发现。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还要好。 她在诗坛光芒大盛,那光芒太耀眼。 他应该更为开心的。 可是当阿瑶一次次的出现在公众的眼睛里,平日里要出席很多重要的场合,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创作,当她的才能不遗余力的展现出来,她的好被那些人所熟知,甚至她会频繁地出现在那些才子词人的诗里,梦里,文章里时…… 他好想……好想什么呢? 想把她藏起来。 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只看着自己, 就好了。 * 顾墨泽最近梦中总有零碎的片段出现,有时是在后世,有时是在古代。 名字不同,面貌不同,甚至性格也不大相同,他却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人都是他自己。 然后那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叫“苏瑶”的小姑娘。 梦里的自己会跟着她的幸福而由衷感到喜悦,随着她的痛哭而发自内心悲伤。 这是一种几世叠加交织的情感,比自己像想象中深刻得多的情感。 梦中,有终于得到她的欣喜若狂之情。 也有失去她的痛不欲生。 甚至,那种痛不欲生的情感更为强烈一些。 失去她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摔进自己心脏里粉碎的声音,接着满心房都充斥着杂乱的玻璃碎片,被不知是谁的手很用力地捏了一下,碎片深深刺入心脏的血肉里。 是痛吗? …… 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 就算我从未停歇过寻找的脚步,也还是没能找到。 在哪啊,你会在哪? 找不到了。 真的找不到了。 . 绝望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像是做过的关于扩散的化学实验,一滴墨水滴进无色的水里,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透不进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