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夕阳洒满春晖，大地一片金黄，洵白的高墙成片，连屋檐残旧的砖瓦都镀上一层金箔，在微风照拂下熠熠生辉，将整个庭院装饰得华贵无比，却又凭空多出些失魂的落魄味道。

燥热的空气逐渐沉寂，一道金色的光辉溜进大厅，暖洋洋的洒在陆依身上，她透过漫天飞舞的金色香樟望去，墙角旧椅的祁海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孩子一般，孤零零的瘫坐在那里，眼神中满是落寞。

如果说窗外鸟儿的脆鸣是属于陆依的华美乐章，那么后院吱呀作响的鼠祟就是祁海此刻的低吟。

此时此刻，她很想出声安慰几句，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识人断玉，揣度人心，不愧是国师家的千金，你将来若是坐上你父亲的位置，应当是南秦子民的福音。”

祁海语气僵硬，字字句句像是从喉咙中咽下而又吐出，沙哑难辨：“你说对了，我的确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陆依眼中柔和，自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只是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柳叶般的细眉弯蹙，轻轻摇了摇头，双眸望着窗外浓密的树冠，低声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将你与陆家发生的事告诉与我，若是错在陆家，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交代么？

祁海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般笑笑，面色平常的从旧椅上起身，拍去身后粘附的灰尘，抬脚走向窗边：“这些与你无关，是你家老辈子的事情，不该波及到你身上。”

“可我是陆家......”

“陆依，我真的很想放了你，如果她在，或许也不愿我作出这样的决定。”

祁海蓦然打断陆依的话，轻轻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话语中满是颓然：“可我没有理由放过你，放过你，我自问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活着走出碚城。”

陆依摇头轻笑，竟是再度容光焕发起来：“不，你已经作出了你的决定，就像你说的，你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你不能就在这里止步不前，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祁海看着陆依亮晶晶的双眸，心中思绪万千，身份摊开，陆依说的不错，无论是他今日痛下狠手，还是将陆依带离，只要陆依失踪，那么自己今后的生活将会陷入无边的水火，至于自己的夙愿，穷尽此生也无法实现。

“你看到桌上的白瓷小瓶了吗？”

陆依像是作出了某种决定，毅然道：“那里面有两颗黑色的药丸，是世间罕有的迷药，服用后至少昏迷三天。”

“我愿意相信你，我愿意将性命交到你手上，三天时间足够你离开碚城去往任何地方，我只希望你今后若是完成了你的事情，一定要写信给我，我也会由衷的为你祝福。”

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内厅响起，望着陆依诚挚的眼神，祁海终究是留有余地，他缓步走向门前，院内的香樟依旧茁壮，樟叶随着晚风起舞，他从阴暗走向光芒，望着天边的夕阳，像是在黑夜中抓住一丝曙光，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倾诉道：

“九年啊，整整九年，如果九年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我现在已是儿女双全......”

滚烫的泪珠落下，祁海双膝跪在门槛，将头深深的垂下，低声呜咽：

“都是泡影，都化作了泡影......”

陆依清晰的听得他的呢喃，眼眶不自觉的泛红，她能感受到祁海的心境，若不是命运的迫害，又有什么能使得他跪坐向天忏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