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散落着冷意，直至贯穿过穹顶罅隙，才被殿内繁荣景象衬暖

明明已是殿内，风雨自是无虞；殿内唯一的那人却身着夜行的袍裘，手里把玩着火折子，那人听到殿外突起的请示暗语，才小心地将耗损殆尽的火折扣起，收回袖中

殿外一行三人，却明显一主两仆，呈保护之势扎实前行；前后正好隔着一步距离

那主人身上的夜衣俨然和殿内那件完全无二样，只是殿外这件才是自然，仿佛那身着它的人是常年潜于夜色的隐者

殿外侍卫拦住三人，“告罪，主子吩咐过，只可贵客一人”；告知的是那主人，眼神却牢牢锁在扈从二人小腿之上

“从本王脚下到殿门需几步”，听不出愠喜

探点时早就把所有地形烂熟于心的侍卫虽不知何意，还是答道：“成人二十步足矣”

“那你应该晚上五步再拦住我”

侍卫还在费解此话何意时，瞳孔骤然放大，紧接着被血色充斥着

洞穿心脏的利刃加了血阻，所以没有丝毫鲜血迸出

侍卫倒地时，那人正好向前跃了五步；“劳烦二位在此稍候”，步履稳健地缩短余下的十五步

“上次见他二人，还只能保你十三步周全；这一转眼就十八年了”

“时间总会带来一些或好或坏的变化，这对每一个人是很公平的；只是你这回头得重新物色一个贴身侍卫了”

“或好或坏还怎么能说是公平；杀他只不过是借你的手，新的人自然早就找好了”

“这么说他是阆苑家的棋子了”

原先殿中的那人脱去袍裘，露着雅饰的宫装廷服，一副祥和面容的妇人；也含笑默认

“昨夜因为一个契机暴露的棋子”，那妇人看到他嘴角泛起的敛笑时就对今晚的结果很满意，剩下的的只是满意的程度罢了

“契机，契机；对你还是对我，亦或是阆苑家”，他始终不曾踏出殿门往里的那一步范围

“我还以为我们会是盟友，野心不一样却有着一样目标的盟友”

“我离京这么多年，朝堂之上早已根死枝落，使不上几分力气了；能和笙妃搭伙的也轮不到我这风烛枯朽”

“就凭王爷这些年暗处的盘根错枝，也一点不像安心于风烛；何况这番争斗的席卷下岂容风烛得以自存”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等你能做到本王满意的地步，本王自然顺势择势”，话音刚落就转身离殿

等那宫装妇人走过那具尚未冷却的尸首时，对身后人吩咐道：“阆苑家的人就让阆苑家自己来收拾，也不枉煞费苦心地在本宫这安插眼线”

身后那身着与尸体一样官阶的鱼龙官服，眼神里没有丝毫兔死狐悲的怜悯；或许是看淡生死之后便会觉得怜悯是最廉价的

......

次日，议殿上满朝文武百官一改往日的争休，一律清肃持笏站立，一副远观看戏的姿态

盘龙座椅上的帝王早已将百官巡视了多遍，“李卿，兵部作何参议”

被率先点名的李司心里叫苦不迭，“禀陛下，与颀国交战多年，始终在消损国力；陛下体恤民意之心天下昭知，臣觉得理应与颀国止戈坐议”；李司回到位列中后，向礼部尚书程世逸投去一个倒霉的眼神

“可有别议”，帝王望向一堆武将；足足等了三息也没听到一字言语

帝王一起身，一旁宦官扯着尖锐嗓音撩长官腔：事毕，百官退朝

......

走在百官最后的是那堆武将

一个茂密长髯的粗犷汉子毫不压声：“他奶奶的，气死老朱我来；打就打了，输了就输了，不过头点地，也好过这忍不了的屈辱；轲穆老儿都骑着咱脖子拉屎了，咱还得当缩头乌龟想法子伺候他舒服了不成”

“朱猛兄，别忘了老将军叮嘱；待会咱哥两找个小酒馆再好好喝上几大坛”，另一书生模样的武将一把拉过那长髯大汉，也盖过那抱怨声

“秦玮你个怂蛋还知道请咱老朱吃酒”，朱猛虽讽叫着，还是慢慢喝秦玮勾肩搭背。想必这吃酒是挡不了的脉门

“朱猛兄，你这一句骂可是骂了满朝百官，还有今日装病的老将军；不知老将军知道了......”

“那些个文官关咱老朱个鸟事，今天这些个缩头武夫老子还就指着鼻子骂了，老将军..那..就..；老秦大不了今天咱老朱请你”，朱猛一下子把秦玮搂得喘不过气来......

帝王下了早朝就开道坤宁宫，省去接驾的那套繁琐流程，到了内宫帝王吩咐人省去通报；只身往内

见到皇后时，一众婢女宦官还是随皇后摆起阵势

“阿溯，朕到这坤宁宫往往只是心情烦闷，别无他事”

皇后知道他不喜退了朝堂还束缚在这些礼仪中，一礼毕便遣退所有人

替他泡起安神的花茶，也不多问，只是安静泡着茶听着话

两个人的时候才像寻常夫妻

皇后忽然想起来，四月的尾巴都快没了影，御花园有处早莲都冒了头，应该能应景

“陛下，后院有处早莲正吐苞，带阿溯去瞧一瞧”，皇后摩挲这他的手掌

帝王难得听到皇后撒娇的请求，展颜拉着皇后往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