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耀闻言,大步向前,他掏出麻绳,扶正狍子,将它的四只腿脚捆绑,打个死结。
他打量狍子,这只狍子倒是膘肥体壮,比平常见到的狍子大不少,该能卖出好价钱。
八十年代初期,工人一个月的工钱在五十块钱左右,而一只肥壮些的狍子,扒皮,切肉,分块往黑市里贩卖,能卖出六七十块钱的高价,相当于工人一个半月的工资。
林光耀盯着昏迷不醒的狍子,又看看满脸不忍的林小安,叹口气。
林小安语气低迷,拉拉林光耀的衣角,说道:
“小叔,我们为什么要猎杀这只狍子啊。”
林光耀毫不犹豫。
“因为我们是猎人啊。”
“可是他们都好可怜。”
“我们猎人就是靠山吃山的,没东西吃的时候就上山闯荡,和山林搏命,没人可怜我们的。说到底,因为我们只有耕种,打猎,两条路能活命,至少暂时如此。”
林小安听见活命,搏命,愣住了,这两个词宏大,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林小安不忍看昏迷的狍子,只能默默牵拉林光耀的衣角,跟在他身旁。
大哥毫不犹豫,猛地把狍子扛在肩膀上。
他犹豫望向天边,火红的圆球已经下坠,开始被远处高山啃食,天边缓缓燃烧,预见一望无际的血红。
“光耀,咱们没带火把,该抓紧下山了,小安麻烦你照应下,怕他滑山了。”
“保准儿。”
林光耀点头,紧紧握住林小安的手。
下山路和上山路大相径庭,上山时走得九曲十八弯,绕绕弯弯迂回上山,缓慢但平稳;下山时天色渐晚,耽搁不起时间,大哥决定抄道近路,近路下山快,但是有重叠散落的近乎垂直的斜坡挡道。
大哥肩扛狍子,犹如山羚羊在斜坡的巨石狭隙间穿行。
大哥往往手脚并用,利用斜坡嶙峋凸起的石块作为踏板,一只手扛狍子,另一只手拉石块,身体贴紧岩石,两步一跳,稳稳落地。
他放下狍子,抬头望着林光耀和林小安。
“小安,你往下走,别怕,踩你爹踩过的凸起石块。”
林小安抖得跟筛子似的,他吞咽口水,深呼吸,给自己加油打气。
“小安,你走就行,没啥大不了的,我在底下稳稳接住你。”
林光辉抬头,伸出两只手。
林小安咬紧牙关,迈出第一步,他探出脚,踩中凸起的石块,稳稳当当。
他不敢往下看,扭过身子面朝斜坡,两只手尽可能抓住一切支点,只敢小心翼翼瞥下一步的落脚点。
他深呼吸,再试探着伸出脚,踩中落脚石块。
突然,小安手撑着的石块断裂一小块,小安半个手掌隐约搭在剩下另外半块上,才吊住他的身子。
林光耀瞪大双眼,心不由得悬高。
他恨不得直接在小安身旁搀他下山,但是林光耀知道,两个人比一个人危险,位置更小,更容易磕磕碰碰,惊到小安。
最底下的林光辉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不论他平常如何严厉,最后他仍是小安的父亲。
林光辉不顾碎石掉落的风险,整个人贴近石壁,准备接住林小安。
林小安颤抖,低头大喘气,幸好有半个手掌依旧拉着石块。
林小安往下看老爹,朝林光辉点头。
林光辉脸色僵硬,握紧双手给他鼓励。
林小安试探地迈出一步,稳稳落在垫脚石块上,他逐渐熟悉,每一步看准距离。
终于,在林光耀两兄弟揪心的眼神里,林小安从斜坡上缓缓爬下来。
林小安直到降落到斜坡底下,坚硬的表情如同冰霜化开,后知后觉显现出呆滞的神色,像被吓呆一般。
他带着哭腔扑进林光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