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温言道:“这一曲《有所思》,你本来奏得极好,意与情融,深得曲理,想必你心中想到了往昔之事。只是忽然出现闽音,曲调似是俚歌,令人大为不解,却是何故?”
梁发嗤笑两声,令狐冲忍不住便吐露自己苦恋岳灵珊的心情。他只说了个开头,便再难抑止,竟原原本本地将种种情由尽行说了,便将那婆婆当做自己的祖母、母亲,或是亲姊姊、妹妹一般,待得说完,这才大感惭愧,说道:“婆婆,弟子的无聊心事,唠唠叨叨地说了这半天,真是……真是……”
梁发笑道:“大师兄,现在看来,华山掌门你还是不要当比较好,你这般感情用事,只怕敌人随便用几个计策,你就要倒霉了。”令狐冲听后哈哈大笑。
那婆婆轻声道:“‘缘’之一事,不能强求。古人道得好:‘各有因缘莫羡人。’令狐少君,你今日虽然失意,他日未始不能另有佳偶。至于梁君你,你实在是很像我的一个长辈,和他一样的英雄豪气,可是梁君你却要明白,一个完全不感情用事的人是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之后那婆婆不再说话,琴音轻轻,奏了起来,传授二人那曲《清心普善咒》。
如此学了四日,第五日二人又要到小巷去学琴,劳德诺忽然匆匆过来,说道:“大师哥,三师弟,师父吩咐,咱们明日要走了。”令狐冲一怔,道:“明日便走了?我……我……”想要说“我的琴曲还没学全呢”,话到口边,却又缩回。劳德诺道:“师娘叫你们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动身。”
二人答应了,当下快步来到绿竹小舍,向婆婆道:“弟子二人明日要告辞了。”那婆婆一怔,半晌不语,隔了良久,才轻轻道:“去得这么急!你们……你们这一曲还没学全呢。”
令狐冲道:“弟子也这么想。只是师命难违。再说,我们异乡为客,也不能在人家家中久居。”那婆婆道:“那也说得是。”当下传授曲调指法,与往日无异。
傍晚临别之际,二人对绿竹翁和那婆婆甚有依恋之情,走到婆婆窗下,跪倒拜了几拜,依稀见竹帘之中,那婆婆却也跪倒还礼,听她说道:“我传你们二人琴技,乃是报答你赠曲之德,二位少君为何行此大礼?”令狐冲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得能再聆前辈雅奏。令狐冲但叫不死,定当再来拜访婆婆和竹翁。”
梁发道:“这几日多亏二位前辈帮助,我二人得此神技,不敢忘记二位。”
那婆婆道:“令狐少君,临别之际,我有一言相劝。”
令狐冲道:“是,前辈教诲,令狐冲不敢或忘。”
但那婆婆始终不说话,过了良久良久,才轻声说道:“江湖风波险恶,少君性情仁厚,多多保重。”
随后那婆婆又对梁发说道:“至于梁君,呵,想必就不用我为你担心了。”
梁发笑笑,带着令狐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