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岳灵珊与林平之却好好的送了回来,原来那绑架他们的是漠北双雄,二人一个叫白熊,一个叫黑熊。白熊是大个儿,黑熊是和尚。倘若事主自己携货而行,漠北双熊不过抢了财物,也就算了,倘若有镖局子保镖,那么双熊往往将保镖的煮吃了,还道练武之人肌肉结实,吃起来加倍的有咬口。
众人吃惊不已,过了一段,忽见一艘小舟张起风帆,迎面驶来。其时吹的正是东风,那小舟的青色布帆吃饱了风,溯河而上。青帆上绘着一只白色的人脚,再驶进时,但见帆上人脚纤纤美秀,显是一只女子的素足。小船片刻间便驶到面前,船中隐隐有歌声传出。歌声轻柔,曲意古怪,没一字可辨,但音调浓腻无方,简直不像是歌,既似叹息,又似呻吟。歌声一转,更像是男女欢好之音,喜乐无限,狂放不禁。华山派一众青年男女登时忍不住面红耳赤。
岳夫人骂道:“那是什么妖魔鬼怪?”
小舟中忽有一个女子声音腻声道:“华山派令狐冲公子和梁发梁大侠二位可在船上?”岳夫人低声道:“冲儿,发儿,别理她!”那女子说道:“咱们好想见见二位的模样,行不行呢?”声音娇柔宛转,荡人心魄。
只见小舟舱中跃出一个女子,站在船头,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金碧辉煌,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那女子约莫廿三四岁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为疾风吹而向前,双脚却是赤足。这女子风韵虽也甚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却觉声音之娇美,远过于其容貌了。那女子脸带微笑,瞧她装束,绝非汉家女子。
梁发道:“咦,师傅,莫不是云南五仙教蓝教主的手下吗?”岳不群还未搭话,那女子就格格一笑,柔声道:“你倒有眼光,只不过猜对了一半。我是云南五仙教的,却不是蓝教主属下。”
梁发笑道:“那你是谁?难道便是蓝教主吗?”
那女子笑道:“怎么,我不像吗?我便是蓝凤凰,我跟你说,我是五仙教的,可不是蓝教主的属下。五仙教中,除了蓝凤凰自己,又有哪一个不是蓝凤凰的属下?”说着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桃谷六仙拊掌大笑,齐道:“梁师兄真笨,人家明明跟他说了,他还是缠夹不清。”梁发笑道:“怎么你们也开始叫我师兄了?”
岳不群拱手道:“原来是蓝教主亲身驾临,岳某多有失敬,不知蓝教主有何见教?”
蓝凤凰笑道:“我瞎字不识,教你什么啊?除非你来教我。瞧你这副打扮模样,倒真像是位教书先生,你想教我读书,是不是?我笨得很,你们汉人鬼心眼儿多,我可学不会。”
岳不群心道:“不知她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见教’二字。瞧她神情,似乎不是装模作样。”便道:“蓝教主,你有什么事?”
蓝凤凰笑道:“令狐冲是你师弟呢,还是你徒弟?”岳不群道:“是在下的弟子。”蓝凤凰道:“嗯,我想瞧瞧令狐冲成不成?”岳不群道:“小徒正在病中,神智未曾清醒,大河之上,不便拜见教主。”
蓝凤凰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奇道:“拜见?我不是要他拜见我啊,他又不是我五仙教属下,干吗要他拜我?再说,他是人家……嘻嘻……人家的好朋友,他就是要拜我,我也不敢当啊。听说他割了两大碗自己的血,去给老头子的女儿喝,救那姑娘的性命。这样有情有意之人,咱们苗家女子最是佩服,因此我要见见。”
岳不群沉吟道:“这个……这个……”蓝凤凰道:“他身上有伤,我是知道的,又割出了这许多血。不用叫他出来了,我自己过来吧。”岳不群忙道:“不敢劳动教主大驾。”
蓝凤凰格格一笑,说道:“什么大驾小驾?”轻轻一跃,纵身上了华山派坐船的船头。
岳不群见她身法轻盈,却也不见得有如何了不起的武功,当即退后两步,挡住了船舱入口,他并不让开,叫道:“冲儿,蓝教主要见你,快出来见过。”心想叫令狐冲出来在船头一见,最为妥善。
令狐冲大量失血,神智兀自未复,虽听得师父大声呼叫,只轻声答应:“是!是!”身子动了几下,竟坐不起来。
蓝凤凰道:“听说他受伤甚重,怎么出来?河上风大,再受了风寒可不是玩的。我进去瞧瞧他。”说着迈步便向舱门口走去。她走上几步,离岳不群已不过四尺。岳不群闻到一阵极浓烈的花香,只得身子微侧,蓝凤凰已走进船舱。
外舱中桃谷五仙盘膝而坐,桃实仙卧在床上。蓝凤凰笑道:“你们是桃谷六仙吗?我是五仙教教主,你们是桃谷六仙。大家都是仙,是自家人啊。”桃根仙道:“不见得,我们是真仙,你是假仙。”桃干仙道:“就算你也是真仙。我们是六仙,比你多了一仙。”蓝凤凰笑道:“要比你们多一仙,那也容易。”桃叶仙道:“怎么能多上一仙?你的教改称七仙教么?”蓝凤凰道:“我们只有五仙,没有七仙。可是叫你们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不就比你们多了一仙么?”桃花仙怒道:“叫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你要杀死我们二人?”蓝凤凰笑道:“杀也可以,不杀也可以。听说你们是令狐公子的朋友,那就不杀好了,不过你们不能吹牛皮,说比我五仙教还多一仙。”桃干仙叫道:“偏要吹牛皮,你又怎样?”
一瞬之间,桃根、桃干、桃叶、桃花四人已同时抓住了她手足,梁发大惊失色,实不想让蓝凤凰就这样死了,急忙拔剑出声:“且慢!”突然四人齐声惊呼,松手不迭。每人都摊开手掌,呆呆地瞧着掌中之物,脸上神情恐怖异常。
岳不群一眼见到,不由得全身发毛,背上登时出了一阵冷汗。但见桃根仙、桃干仙二人掌中各有一条绿色大蜈蚣,桃叶仙、桃花仙二人掌中各有一条花纹斑斓的大蜘蛛。四条毒虫身上都生满长毛,令人一见便欲作呕。这四条毒虫只微微抖动,并未咬啮桃谷四仙,倘若已经咬了,事已如此,倒也不再令人生惧,正因将咬未咬,却制得桃谷四仙不敢稍动。
蓝凤凰随手一拂,四只毒虫都给她收了去,霎时不见,也不知给她藏在身上何处。她不再理会桃谷六仙,又向前行。桃谷六仙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多口。
梁发暗暗好笑,蓝凤凰却似对他有了兴趣,问道:“刚刚他们叫你梁师兄,是你的师弟吗?”
梁发心想这苗疆女人也不懂开玩笑,跟她解释岂不是越讲越绕?于是笑道:“不是他们随口说的,他们叫的是是‘世兄’不是‘师兄’,也就是大哥的意思。”
蓝凤凰笑道:“你怎会是他们的大哥?瞧你的年纪,若不是此刻生龙活虎还以为你就是令狐冲本人呢。”
梁发道:“在下梁发,确实不是令狐师兄。”
蓝凤凰哎呦道:“原来,你就是华山派武功第一的梁发大侠啊。今日见了,长得真是称头,真叫人好生喜欢。”
梁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女人这样对自己说话,饶是他经验丰富,却也不禁面上一热,但好在梁发皮肤较为镛黑,倒也不甚明显,只扯开话题道:“令狐师兄在里面,我带你去。”
令狐冲和华山派一众男弟子都在中舱。这时中舱和后舱之间的隔板已然拉上,岳夫人和众女弟子都回入了后舱。
蓝凤凰的眼光在各人脸上打了个转,走到令狐冲床前,低声叫道:“令狐公子,令狐公子!”声音温柔之极,旁人听在耳里,只觉回肠荡气,似乎她叫的便是自己,忍不住便要出声答应。她这两声一叫,一众男弟子倒有一大半面红过耳,全身微颤。
令狐冲缓缓睁眼,低声道:“你……你是谁?”蓝凤凰柔声说道:“我是你好朋友的朋友,所以也是你的朋友。”令狐冲“嗯”的一声,又闭上了眼睛。蓝凤凰道:“令狐公子,你失血虽多,但不用怕,不会死的。”令狐冲昏昏沉沉,并不答话。
蓝凤凰伸手到令狐冲被中,将他的右手拉了出来,搭他脉搏,皱了皱眉头,忽然探头出舱,一声唿哨,叽哩咕噜地说了好几句话,舱中诸人均不明其意。
过不多时,四个苗女走了进来,都是十八九岁年纪,穿的一色是蓝布染花衣衫,腰中缚一条绣花腰带,手中都拿着一只八寸见方的竹织盒子。
只见四个苗女各自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跟着又卷起裤管,直至膝盖以上。华山派一众男弟子无不看得目瞪口呆,怦怦心跳,呼吸渐渐粗重。梁发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是从现代穿越过去,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蓝凤凰也如此做,五人皆用水蛭吸血,梁发哎呦惊呼:“你们要献血给师兄吗?”
蓝凤凰满脸惊讶:“你们汉人也懂苗家秘法?”梁发笑了笑,却又眉头一皱,喃喃道:“若是血型不对,献了只怕也是白献,只怕还会有不良反应。”
蓝凤凰笑道:“你说什么呀,人家一句也听不懂。”却见蓝凤凰轻轻揭开盖在令狐冲身上的棉被,从自己手臂上拔下一只吸满了八九成鲜血的水蛭,放上令狐冲颈中的血管。
岳夫人生怕她伤害令狐冲,急道:“喂,你干什么?”拔出长剑,跃入中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