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常晓成的父亲是县学里的生员,县学和社学不同,是正式官办的学校,也可说是地方上为朝廷培养士子的教育机构。督学在各地视察的时候,巡视社学这种半民间的学校只是顺便,他们主要的目的还是考察县学、府学、州学这些官办学校中儒师和学生的水平和能力,惩劣奖优,肃整学风,顺便为朝廷发现和选送人才。 因此,陆钧估计,常晓成的父亲常仲应该对这件事十分关注才对。 果然,常晓成道:“听过听过,他说是十月份左右!” 常晓成仔细回忆了一下,又道:“这次督学换了,新来的督学老爷姓范,我听我爹说了,他名气大的很。当年乡试的时候,他是头名解元,到了会试,中的是甲榜,赐进士及第,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陆钧和李尚源两人一起点头道:“厉害!厉害!” 陆钧关注的其实并不是这位督学大人学问如何,他更关心这人的人品怎么样,还没开口,就听常晓成接着道:“我佩服的,不是他中解元,毕竟解元也不是只他一个。我还听我爹说,这督学大人清廉的很,他去南方监察银矿的时候——你们想,这银矿是怎样的买卖,多少油水可捞?但这范大人却在去之前就引诗明志,道是:‘此乡多宝玉,切莫厌清贫!’” 陆钧一听,顿时肃然起敬,道:“他可真是天下士子的楷模。” 常晓成接着道:“你可知道,他卸任的时候,又怎么说?” 陆钧和李尚源摇了摇头,常晓成得意的道:“听好了,他说——‘莫言白笔南征久,赢得归囊一物空。’哎,你两个可能不懂,意思就是,‘白笔’乃是这老先生自称,他南下数年,还是囊中空无一物,翩然两袖清风,这样的官老爷,如今哪里找去!” 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了黄长义,“呸”的往地下吐了口唾沫,道:“死黄皮子,早晚让你栽到范督学手里头!” 这是好事,只不过从现在到十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难道,他们还得再忍黄长义四个月吗? 更何况,若是黄长义那天死皮赖脸就是不来呢?一个人两次都凑巧生病,督学也没办法,甚至,他都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 陆钧正在踌躇,忽然间李尚源双眸腾的一亮,对着他和常晓成道:“少爷,陆少爷,我有个办法让黄长义和他的马受些惊吓,若是顺利的话,能让他在家里躺上几个月!” 李尚源这么一说,另外两人都两眼放光——陆钧一直觉得,李尚源虽然是个乡下孩子,但他足智多谋,生活经验丰富,经常给常晓成出谋划策。而且行事稳妥,方方面面都很出色。 不论是最近还是从前常晓成欺负他的时候,李尚源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常晓成的左右,这一次,常晓成更是直接把他带到洛陵县来读书了。 常晓成早就凑了过去,不停的催促着。李尚源压低声音,对两人细细的说了一番,他们都面露喜色,道:“好!这个主意好!” 陆钧道:“尚源,你怎么想到的呢?” 李尚源道:“我家里从前做过这个营生,因此略知一二。” 常晓成“啪”的在李尚源背上一拍,道:“整死那黄皮子,我请你们去喝酒!”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常晓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好,我的快点回家,万一遇上我大姑,就麻烦了。” 说罢,他拉住了李尚源,一边朝陆钧挥手,一边往巷口跑去。 回家之后,陆钧先是去赵氏房里请了个安,赵氏和陆茗一下午忐忑的很,听陆钧说一切都好,也就放了心,吩咐房里的丫鬟秋华去厨房安排晚膳去了。 陆钧匆匆回到了自己那间厢房,开始温书。不是他着急,而是他时刻挂念着——明天就要考试了啊! 想不到他刚来的第二天就赶上朔望考。这是当朝的一位理学家定下的规矩:“朔望日考试,分等第,行赏罚。” 不过,一般考试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休息半天了。利用这半天的时间,正好能实行李尚源的计划。 由于社学的孩子们水平参差不齐,陆钧记得,周峙会出两套考卷,一套是为那些还没开讲四书的蒙童们准备的,主要是考察一些蒙学课程的背诵情况,譬如默写一段千字文当中的话,还会考对对子,这些都是他们将来学习更深一层的课程的基础。 而对于已经开始开讲四经的孩子们,考试的内容就更“丰富”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