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无奈的神色蔓延在稚嫩的脸上。
法尘安慰,“施主,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何必强求。施主是有大造化的,千万别走错了路。”
沈惊游捧着那盏没亮的灯,后退一步,望着四座佛像,口中是苦到发咸的滋味,心口被这不灭的灯割了一道伤口,浑身的血气在这举动里流失。
心魂碎,则年岁不永。
“多谢,我知道了。”
法尘皱眉,“施主真的看开了?”
那神色分明就是他不服,要与天斗。
“……”
看开?
什么叫做看开,让他怎样看开?
沈惊游转身,抱着灯,给了香油钱,骑上战马下了山,将马随意卖给一个过路人,他在晚上偷偷回了一趟沈家祠堂。
好笑的是,他是在竹筠苑的狗洞爬进去的,只有那里没人发现。
站在现在还空荡荡,顾金灵打算给未来或许会出生的小姐住的院落,沈惊游不禁想,他怎么会没有执念呢?
看。
他重生后的一切,都与她有关。
借着祠堂太祖父灵牌前点着的烛火点亮了写有芙蕖名字的祈福灯,沈惊游把这盏小灯放在了太祖父灵牌后。
太祖父啊太祖父,你不是为梁国立下汗马功劳,得了丹书铁券吗?
借你的火,点我的灯。
不愿意就断子绝孙好了,反正上辈子就是这结局。
若是老天和太祖父有眼,会保佑芙蕖一生顺遂。
会保佑他再见到她。
心中祈愿,周围有了细微动静。
一回头,胖子颜烈挤着一对小猪眼睛,捧着两个烧饼好奇地盯着他看。
“爷,外面都找你找疯了,国公爷说找到你要打死呢,国公夫人去顾府叫人了,估摸着知道你回来也要打你。爷,要不你认个错,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想笑,就偷偷的。你知道我们小孩子弄不过这些大人。”
沈惊游失笑。
颜烈惊奇地瞪圆了眼。
又笑了。
分明奶嬷嬷死了之后,沈惊游就不爱笑。
沈惊游笑是因为又来了个帮手,是很好的帮手,笑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点也不知道颜烈小时候是个大胖子。
也是,上一世在练兵场几乎要累死,觉都没空睡,哪有心思注意旁的。
“颜烈,我要走了,我在太祖父的灵牌后放了一盏灯,你要帮我看看灯油烧没烧完,烧完了要重新放油。千万别让它灭了。”
颜烈看清了那盏灯,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于是他问,“灭了又怎么了?”
沈惊游收敛了脸上的笑,“灭了我就会死。”
他走到颜烈的身边,用袖子擦了擦颜烈满是油污的嘴,拍拍对方肩膀,“有缘再见。”
“对了,以后你会有一个超级好的夫人,要少吃点,夫人在外面才有面子。”
颜烈懵懵懂懂地点头,下一刻又吃了一口烧饼。
*
他踏入夜色里,走向去江南的路上。
月光流泻,落在他脚下的地面。
沈惊游沉重的心里因为这月更觉得痛。
这一世,他不要做月亮。
月亮是死的,他是活的。
这是具完美的身体,还未遭受任何摧残的身体,要找到芙蕖博她一笑的身体。
还有机会。
“小哥儿,这么晚了也来坐船啊,去哪?”
港口的船夫破天荒地在黑夜里迎来一位小客人。
气质文绉绉,性格讨人喜欢,毕竟谁不喜欢长的漂亮又爱笑的少年呢。
“去江南。”
“好嘞,您坐稳。睡一觉,明天就到下一个地方了,那里有去江南的大船。”
……